“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有人在叫着:“王铁锁!开门,快点开门!”
王铁锁一下子惊慌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崔命鬼来了!快点收拾一下。”娘收起面团,慌乱地搓着手上的面,低声地交代着:“小梅,快,给你哥哥盖上被子!”
小梅小脸吓得蜡黄,一溜小跑冲到床前,脚步一个趔趄,身体扑在了李自强的身上。娘埋怨着:“死妮子,小心点,别砸着你哥哥!”
“噢,哥,我砸着你了吗?”
“没……没事……怎么啦?”李自强奇怪地想:这个崔命鬼是什么人?竟然让这一家子这么慌乱?!
“崔命鬼来了!”小梅惊慌地说,“一会你可别说话啊。”说着,就将被子一拉,给李自强盖上了头。
“王铁锁,你作死呢?还不出来开门!”门外,崔命鬼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毫不客气地鬼叫着,大声地斥骂。
“来了,来了!”王铁锁硬着头皮,拖着一双烂鞋,“踢嗒踢嗒”地踱到了门前,“咣当——”一声,拉开了房门,一阵冷风钻进了茅屋,茅屋里立刻冷下来,让人不由一阵颤抖……
崔命鬼走进来,你看他:尖嘴猴腮,头戴一顶圆溜溜的黑毡帽,身披丝绸的长袍马褂,脚穿千层底快靴,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阴险狡诈的家伙。
崔命鬼走进茅屋,都瞅瞅西看看,一眼就看到娘手上沾着的洁白的面粉,公鸭嗓子叫着:“王铁锁,快过年了,忙活什么呢?咦,还有小麦白面呢,哈哈,这个年你家过得还蛮肥的嘛!”
“哪有……哪有……”娘用手抿了抿额前的头发,连声说,“小家小户的,锅都要揭不开了,哪里吃得起白面呀。”
“呸——你当我瞎眼啊?”崔命鬼脸色一变,“骚娘们,你手上、脸上都带着样子呢!还敢向我叫穷!睁着大眼说瞎话,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没……没有……这是地瓜粉……”娘连连否认,吓得脸色都变了。可是,忠厚的庄稼人,哪曾骗过人?听语气,连小孩子也瞒不过,何况是这个精灵古怪、阴险狡诈的崔命鬼呢!
“啪——”崔命鬼挥手扇了娘一巴掌,把娘打了一个趔趄。“你……你想干什么?”王铁锁吼叫着把娘拉到了身后,王小梅也躲到爹爹的身后,瑟瑟发抖。
“骚娘们,还敢骗我!怕我来抢你们吗?”崔命鬼恶狠狠地说,“不过,王铁锁啊,俗话说:欠租交租,欠债还钱,天公地道。说吧,年关将近,今秋欠下的地租怎么办?”
“崔管家,您行行好吧,您知道,今年闹蝗灾,庄稼欠收,秋天收的那点粮食全交了也不够地租呀。”王铁锁苦苦哀求,“现在,年关将近,我们一家子吃糠咽菜两三个月了,哪有粮食交租啊……”
“放屁!没有粮食交租怎么能吃得起白面?”
“那……那是给俺儿救命的口粮啊。”王铁锁知道否认不了,只好承认了。
“哼哼!你那骚婆娘真大胆,竟敢欺骗俺!”崔命鬼懊恼地说,“当我是小孩好糊哄啊?”
“崔大管家,您大人大量,不跟娘们一般见识!”王铁锁连连哀求,“请您再宽限一年吧,来年收了粮食,俺就是一粒不要,也要把租子交齐!”
“明年?就你这个样子,你以为东家明年还会把地租给你种吗?”崔命鬼露出狰狞的面目,“今天,这地租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绝对不能再推了!”
“噗通——”一声,娘一跤跪倒,匍匐两步爬到崔命鬼面前,哀求着说,“崔管家,您行行好吧,请您在东家面前帮俺家说说好话吧……呜呜呜……将来,我和王铁锁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这一幕多像《白毛女》中的情景啊,可怜的杨白劳,可恨的穆仁智,该杀的黄世仁!杨白劳为什么叫白劳?劳动了一年,粮食完全交了地租还不够,白劳白劳,白白劳动啊;黄世仁黄世仁,就是枉是人,不是人,是个禽兽!穆仁智穆仁智,就是没人智,完全是跟着东家一起吃人的野兽……真佩服剧作家们给人物起名字的艺术!
“不行!”崔命鬼叫道,“今年的地租今年必须交上,没有推到明年的道理?!”
“崔管家,求求您了!”王铁锁也哀求起来,“您就再宽限些时日吧。”
“求我也没有用,东家让我来催租,我有什么办法?”崔命鬼说,“这样吧,今天,你们就多少交一点,我也好给东家一个交代!”
“没……没有……”娘说,“俺全家人吃糠咽菜好几个月了,真的是没有一粒粮食了!”
“那面粉呢?”催命鬼恶狠狠地说,“骚娘们,你刚才做的面粉呢?不要跟我说没有面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