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骨的颅顶处大致圆润,中端微凸。两颚外扩,距鼻骨约一寸远,逝者应该是个方形圆脸。
但若从正上方来看,首部却呈小巧的尖窄状,两骨不凸反凹,有一股奇怪的违和感。
指尖抚上鄂骨内里处,慢慢摩擦一圈,指腹触到一些毛糙的细碎齿状。
余安长睫扑闪几下,蹲下身子毫不在意地双膝着地,视线与头骨持平,顺着量棍直直看向头骨眉心——
莫非是什么东西致使骨头生变了?
“大人,您能否……”余安对上陆允时那双寒气直冒的眼睛,咬了下唇,“能否将这具头骨托起来一些?”
说到最后,余安的声音小如蚊蝇,她低下了头。
也是,在外人看来,碰尸骸都是晦气恶心的,更何况是他这样自幼长在名门高户的公子——
一双苍劲有力的大手出现在了视线中,指节修长分明,若不是骨节处有着明显的武茧,不知道的人定然以为这是一双文臣的手,极具风骨。
男人似乎为了迁就余安偏矮的身影,便俯下身子,一双薄唇不知不觉凑近了余安敏感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无意中尽数喷洒在她的耳后,“怎么弄?”
余安压下心里的那股异样感觉,偏了偏头,“请大人托着后骨处,往上抬至一寸位置。”
陆允时照做,将头骨抬起的那刻,隐匿多年的真相被解开。
“有劳大人。”余安抬手作揖致谢,走到木板处贴上白纸开始作画,身边的一柱香也相应燃起。
余安先是描出骨相的大致轮廓,接着就是复原眉眼五官,不到一会儿便呈现出了一张脸。
但怪就怪在,那似乎是一张男人的脸!
屋外的众人早就扒在门边儿围观了,见着这一幕开始哄堂大笑,有一个衙役带头嘲弄道:“真行啊,女尸画出了张汉子的脸,陆大人,你先前说的处死,还做不做数啊?”
陆允时撩起眼皮,不发一言地看着屋外的人,眸底的寒意冷如数九寒冰。
许是从未见过陆允时露出过这般凶狠的眼神,众人偃旗息鼓。
陆允时转眸看向认真作画的少年,身形纤瘦却挺拔,对于众人的嘲弄置之不理,时不时看两眼一旁的头骨,专注的眼睛里似坠入点点辰星,莹亮璀璨。
呼吸间,只见余安用毛笔在轮廓处描了数笔,似乎是在“剔骨”,又在眉心处晕染几点黑墨,等到香烛快要燃尽时,她松了一口气,将笔放下。
霎时,敛房内外的所有人呼吸顿住,连陆允时也禁不住上前两步,难以置信般看着画上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画上的男人变成了一个
面容姣好的女子!
余安看了看快要燃尽的一柱香,心终于落回了实处,“大人,我画好了。”
陆允时心里仿佛拨云见日,疑惑了许久的事情在此刻恍悟。
“此为女尸,你先画男相再画女相,可是说这张脸动了手脚?”
“是的,大人。”余安面色一动,暗自啧叹这人还是那么聪颖,她什么都未说明,只是看她作画便什么都猜了出来。
“此人的确为女子,但却是女生男相,从鄂骨处的细碎齿状来看,应是后来动了骨头。但并非是刀剔所致,我猜可能是常年服用侵蚀的毒物才改变了容貌。”
此话一出,那些个看笑话的衙役不禁面露惊色,连带着看向陆允时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没想到这回还真给他捞着了一个有本事的?
陆允时倒没什么大的反应,“以后你就在大理寺做事。”
余安一听,心中雀跃,下一瞬却听到男人淡淡开口,宛如晴天霹雳。
“做我的贴身衙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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