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副勉强的笑容,陆允时才不信,不过方才那番话也恰恰代表着余安将他和孟纸鸢的婚约当真了。
不只是余安,只要是知晓婚事的人都会当真,孟纸鸢亦如是。
陆允时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且不说陆夫人当时瞒着他定下这桩婚约,本就是空口无凭做不得数。
而于他来说,孟家这门婚事还有一点用处。
在卷宗里,十年前的孟家和永安侯府的关系,可不是如今这般“清水无鱼”的。
陆允时眼睛微眯,周身猛然散发出一股骇人的戾气,下一瞬又陡然收回。
他道:“孟纸鸢腕间的事情我会去查,你就不要管了。”
孟家势力虽不及永安侯府和陆家,可背地里的勾当只多不少,孟尚书是个披着狼皮的老贼,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再看看余安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风吹就倒的样子,若是真的受了孟家的暗箭,怕是躲都来不及躲。
可这话到了余安耳朵里却又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陆允时一改先前的雷厉风行,反而推三阻四,这是怕她真的查出什么威胁他的未婚之妻了?
没想到,就连陆允时这样的人,也会包庇心爱的人。
余安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四肢僵硬冰冷的躯体,愈发失望,可心底却也慢慢坚定。
为亡者申冤,为死者陈情,是仵作的本分,是画骨师的责任。
入夜,陆允时坐在案台前,窗隙透过的丝缕月光洒在外衫上,镶着金丝的袖口折射出淡淡光辉。
一只苍劲有力的手随意搭在膝上,微屈的指节修长分明,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张纸条,明亮的烛光影影绰绰。
看着信纸上所写的内容,陆允时眉头蹙起,良久,将信纸放在烛芯之上,燃烧殆尽。
信纸上是西域那边的线人穿书来的,上面写道永宁侯府世子顾淮的确是去了西域找一名幼女,而且是拿着画像找的。
那画像上的幼女,正是十年前的虞桉。
此番举动,令人匪夷所思。
但永安侯府,尤其是顾淮,此人城府极深,且心狠手辣,从汴京赶往边境之地的西域,定然事出有因。
陆允时垂眸,双拳缓缓收紧,齿间重如千斤。
他喃喃自语:“是不是,你还活着呢?”
行至里室,褪去外衫,卧在榻上。
陆允时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根簪子,银色的素簪上面只点缀着一颗小小的粉白杏花,做工粗糙,花瓣边角也已经褪色。
这是虞桉七岁生辰宴那年,他偷偷去给她买来做生辰礼的,但幼年时期,陆家崇尚勤俭节约,即便他是独子,身份尊贵,依然没有什么银两。
买这根簪子是他攒了许久才攒下来的,只是还未送出,那人就不再了。
十年来,这根簪子一直伴他左右,不知不觉中已然褪去了原本银亮的颜色,变得黯淡。
如往常一样,陆允时将簪子握着手心,放在胸前,意识逐渐恍惚之时,四周像帷幕一样被撕碎——
所处之地赫然换了个场景!
木板、尸首、验尸工具是大理寺的敛房。
忽然,窸窸窣窣却又有些奇怪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时而高吟时而低泣,断断续续,身后的两道声音,他都极其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