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落落的下起了小雨,王二毛有了一种拘束感。
他忽然想起小菊豆,这个小娘皮被一帮人不晓得弄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回来寻他却寻不见。
“我让一些小姊妹去陪小菊豆搓麻将了。刚刚五香豆来寻侬之前,已经偷偷跟她讲过侬在我这里。所以,阿拉现在有两三个钟头可以讲事体。再晚,侬就必须要走了。院子有院子的规矩,相好可以,不能影响做生意。”
这小妹居然叫五香豆?怎么不去叫出屁豆?
王二毛心情顿时好了些,只是,为啥这个香香像是会晓得他在想什么?
“我想在讲正事体之前,对侬提个要求?”
“侬讲。”
“侬还是要习惯看着我讲事体,眼光越自然越好。我晓得侬不是个色胚,也不用非要装出色迷迷的眼神。相好有很多种,相互欣赏,知音白头,也是可以的。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所以最好要养成习惯。”
非要做相好吗?
这句话王二毛问不出口。
他晓得,但凡有其他办法,这个女人是不肯用心里郎君的仪式来说服她自己的。
相好就相好,他还没试过哪能叫做知音白头。
“好!我先把侬当兄弟试试看,应该感觉差不多。”
香香一笑,她自己也好像自然了些,“侬也可以试试看听曲子,以音养神,对侬没坏处。听不惯琵琶,可以听古琴,胡琴,笛子,我多少都会一些。以后在一道,免不了有歌舞声乐,老是一听就睡着,也会穿帮的。”
王二毛笑笑,点了点头,“侬先讲吧。讲完侬的事,我也有事跟侬商量。”
讲到正事,香香不笑了,“我手头现在有三件事,两件需要侬拿主意,一件要让侬晓得。我先讲让侬晓得的这件。”
“阿拉兰花门,祖宗传下来,做的就是勾栏生意,有些是卖艺,有些是卖身。因为都是苦命人,大家只是为了混口饭吃,所以姊妹之间,没啥看得起看不起,有感情,就相互照应。兰花七品,不是高低贵贱,只是在门里的用场不一样。”
王二毛点了点头,这个他懂。
“七品叫做门众。只要不因财害命,在院子里能本份做人,那么,在引荐人的介绍下,就可以成为兰花弟子,这是兰花门里人数最多的,兰花门也不会有任务给她们,只是帮着相互照应而已。”
“六品叫艺娘。这是兰花门因才培养的艺伎,她们能赚点铜钿,那就有一部分交出来,由专人分配给一些吃穿有难处的门众,也是相互帮衬。”
“五品叫幸娘。有些姊妹运道好,有人帮了赎身,或者被人买去做婢做妾,如果还要留在兰花门的,那就是幸娘。这个数量也不少。她们感恩,时有捐赠同门。”
“四品就是侬刚才看到的,兰花专门培养的拿命尝。这是专门训练出来,帮姊妹们打不平,讨公道的。她们不做生意,只练功夫。”
“三品叫做堂娘,就是院子里的妈妈,她们要照顾好门众,做好生意,还要跟其他乱来来的老板妈妈斗,夹缝缝里求周全,不容易呃。”
“二品就是我这种,叫做堂姑娘。有十二个,分散在各个省,管每个舵口的紧要事。老底子,勾栏里的紧要事不多,所以堂姑娘就是名气响点的艺娘做。现在有点棘手了,因为兰花门要参加革命,革苦命女人的命,这个堂姑娘就变得非常要紧。有些地方没合适的人选,就暂时不参加。现在开始有行动的,就只有北京,上海,广州,这三个舵口。”
“一品红姑娘就不讲了。这些就是阿拉兰花门的情况。”
王二毛总算晓得了兰花门的规模,毛估估,人数比青帮不会差到哪里去。
姨娘这么大一个摊子压下来,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这就是侬要我晓得的?”
香香一笑,拿起茶杯嘬了一口,“早咧!第一次讲,要仔仔细细让侬心里有数,所以,侬饿了就吃点点心。不用立壁角,拘束。”
王二毛终于感觉到了一些自然,相互对眼也不觉得尴尬了,细细看,这个香香有点爽气的,只是这糯糯的声音一开口,要当她兄弟绝不可能。
“那我继续讲?”
“嗯。”
“刚刚讲的,是老法。中国革命搞了四五十年,阿拉妇女运动也已经有三十多年。虽然革命尚未成功,但是兰花门里,已经有交关姊妹脱离了苦海,这是阿拉的变化。所以现在的兰花门里,幸娘的数量已经快要接近门众了。”
王二毛一愣,这不是好事吗?
“这当然是件好事,但是幸娘多起来后,兰花门的事体也同时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