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恨不能让覆了这天地,可当时她连哭都哭不出来。她痛苦,可即便再痛苦,即便嚎啕大哭,却再也没有人心疼了。
后来呢
她在容家后山见到了只剩下一口气的妹妹。
衣不蔽体,浑身痕迹斑驳,下体泥泞不堪。
这是她仅剩的亲人,还活着的亲人。
她忍受着巨大的悲痛将人救了回去,花了大功夫才让妹妹好转了起来,不料妹妹这时候却怀孕了。
容娴回忆了一下,当时妹妹得知怀孕后是什么表情呢,对了,她表现的很平静,神色不出半分异样。
直到十月怀胎生下孩子之时,妹妹浑身冷汗的躺在床上,尖利的指甲在婴儿脸上滑动着,嘴角的笑容诡异异常。
她说“阿姐,你,这孩子的眉毛像易水阁的人,眼睛像辰天宗的人,鼻子像雾水门的人,嘴巴像令家的人”
她说“阿姐,我早就想打掉这个孽种了,但硬生生忍到现在,就是想要将他活活的掐死,将他也剁成肉泥。”
她说“阿姐,我早就该死了,在爹娘他们死去的时候我就应该死的。”
她说“阿姐,你一定要为我、为容家报仇,我要那些人死无葬身之地,永坠阿鼻地狱。”
容娴永远也忘不了妹妹当时的神色,死寂、绝望、仇恨、疯狂。
她知道,妹妹当时已经疯了。
然后她出手了,救下了那个婴儿,将其封印在容家族地深处,又用了五年的时间剥离了妹妹的情欲,让她即使拥有所有的记忆,却再也感受不到那份感情。
母亲生前最喜欢去的便是距离容家最近的寒溪寺,再冠以母亲之姓,然后,她重新为妹妹取了个名字楼寒溪。
容钰打了个哆嗦,嘴角抽搐道“师、师尊,您没事儿吧”
他师尊一向冷酷狠戾,即便隔着一个屋子都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寒气和血腥。
但现在呢,师尊这是中邪了吗居然笑得这么温柔。
他又打了个哆嗦,眼着师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连忙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青涩的脸上带着亲昵“我想师尊了嘛,我们都十三年没见了,要不是寒溪尊者”
提起楼三娘,他语气顿了顿,随即便若无其事道“要不是寒溪尊者告诉我师尊在这里,我恐怕还守着无心崖的衣冠冢呢。”
容娴失笑“就算三娘告诉你了,你还能立刻跑出来吗冷凝月没着你”
说起冷凝月,容钰神色一冷,对上容娴时又温暖了起来,他嘿嘿一笑,像个顽童一样“冷凝月当然派人着我了,不过就她那手段,我溜出来当然不费吹灰之力喽。”
容娴拨动了下手腕上的石头,眸色深了深,幽幽道“就她那手段,也让为师死了一次。”
她的语气悠然平和,似乎将曾经被逼自爆的事情没有放在心上,但偏偏这种平静的语气,让容钰忍不住心颤。
阳光洒在她身上,一半光明一半阴暗,诡异莫测。长长的睫毛微颤,一丝丝格外清晰,好似抬眉间便化为一道道锁链,坚定而深沉的将周围的一切都拖进冰冷的地狱。
容钰眼里闪过一丝痛意,他永远都忘不了听到师尊陨落时的悲痛欲绝,这个世上只有师尊对他最好,师尊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不敢想象若师尊真的不存于世了,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容钰深吸一口气,将眼里蠢蠢欲动的黑暗掩去,笑着说道“她也就是利用师尊的信任罢了,不过是一个无胆鼠辈,她若有能耐些,早就杀了我了。”
“她敢”容娴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明亮的月辉消失,散发着如古井寒潭般的幽幽冷气,不带半分杀意。
容娴她真正想杀一个人时,是半分杀气也没有的,那种平静下的暗沉让人毛骨悚然“你是我容家仅剩的血脉,我不会容许你出现任何差错。”
一千六百年前,容家无意间得到神器的消息走漏了出去,容氏一族被屠杀干净,血流成河,偌大的家族不复存在。
容娴永远也忘不了,当她炼化木灵珠从秘境出来后发现的场景。
族人凄厉的惨叫还在耳边,她调动木灵珠全部的力量护住自己,不敢泄露分毫气息,唯恐被当场的人发现。
她的父母、祖父、族长、兄长,堂姐在她眼前,一个个被碾压成碎末,没有一人是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