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称呼管阔为“管公子”,颇有些嘲弄的意味,相反,此时此刻,如果他直呼管阔的名字,反倒能显示出重视的态度。
管阔的呼吸平缓了一些,让自己不要纠结于对方对自己的态度,道:“你应该看到了我的旗、我的刀、我的马,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来到这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苏印嘴角微微勾起,依旧没有回头,道:“李显岳想要让你带着这些东西来让我感觉到愧疚,也可以说来羞辱我。只是可惜,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让你一个大公子过来,难道他是想要把那些东西送给我,在你被杀死的时候?但是很抱歉,你可以回去告诉他,我不在乎他给你的那些东西……”
“那不是晋王殿下给我的!”管阔猛然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抬高,充满了压迫力,“那是珍威将军临时之际亲手托付给我的。”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虽然你是一个叛徒,但是几乎没有叛徒会觉得过得很开心,但是,请不要希冀能够依靠羞辱我来获得心理安慰,我知道,有一个词就叫做狗眼看人低,”管阔的眼中闪烁着寒芒,“很抱歉,我用错词了,那应该是一句话,那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虽然可能依然是一个废物,是一个傻子,但是和你想的不一样,傻子也在成长,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不一样,哪怕我的成长在你们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们的面前微不足道,却也是存在的。”
“晋王殿下是让我来杀你,但是我手里的那三样东西和他并没有任何的关系,那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是珍威将军他给我的,那里面除了有他的期许,还有对我的赞同,在这里,我可以很不要脸地这么说,毕竟,我和你不一样,他对我的是赞许,对你呢?你有脸去见他吗?”
在突兀精锐和他们交锋之前,管阔零零碎碎地说了很多的话,他不知道苏印听懂了没有,但是他觉得这么嘲讽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还是挺舒服的一件事情。
听完管阔劈头盖脸的那么多话,苏印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终于回头看了管阔一眼,只有一眼,便又转回了过去。
“你确定你是来杀我的?”
“为什么不可以?”管阔抬起了秦杀,天光照在刀刃之上,反射出几道光辉。
“希望你不是来找死的。”苏印大笑,笑得很突然,只有一下。
“再见,管公子,下一次见面,我可能会杀向长安的,不,今天的你,会愚蠢地死在这里,不再见了。”
说完这一句话,他一夹马肚,战马发出一声嘶鸣,疾驰如风而去。
他潇洒地挥了挥手,对着管阔,也对着整个北唐。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够杀死你,但是我决定试试看。”管阔忽然眯起了眼睛道,虽然苏印是听不到了。
突兀骑阵化为连绵的一道墙,墙之前,是密密麻麻的马刀。
无迹前蹄跃起,几乎要人立起来,当落地之时,卷起一地烟尘,风驰电掣地迎着对面的突兀精锐而去。
后面,是已经和苏印了断了的北唐一百多人。
今日,一切见分晓。
……
……
苏印的身影在烟尘之中渐渐远去,越来越远,再最后就变得虚淡了起来。
一个自己想要把他千刀万剐的人就这样潇洒地离开,是一件让人感觉到特别愤怒的事情。
阿史那沁派来保护苏印的只有五十多人,而和管阔一起冲过来,并且还没有战死的,剩下一百多人。
如今的情景却和双方的数量差距完全违背,因为那五十多名突兀人把这里的一百多人给包围住了,管阔和那些对苏印感到无比失望的北唐人已经陷入了进去,很明显突兀人准备像包饺子一样消灭他们。
那说明那些突兀人有着绝对的自信,并且,他们做到了。
阿史那沁对苏印非常重视,苏印和他是多年的好友,而且为了这一战突兀能够具有的的优势,苏印付出了很多,他派来保护苏印的是整个突兀军实力最最强悍的部队之一。
而在先前因为受到苏印的影响就马上处于劣势的这样一支北唐部队,而且只是其中的一百多人,能不能够消灭对面的突兀骑兵暂且不谈,他们很明显很难在那些突兀人的阻拦之下杀死苏印。
管阔手里的那杆大旗在风中飘摇,停滞不前,陷入重重的泥沼,就像是被逆风的巨力阻拦,烟尘扑上那个“唐”字,又被大旗抖开。
管阔眼睁睁地看着苏印越来越远,也许很快就会消失不见,手里的秦杀不停挥砍,体内气息运转了一周又一周,杀得昏天黑地,原先干涸的黑血又泼上了一层又一层。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是他知道他身边的北唐人正在越来越少。
很多时候,实力的差距并不是能够用精神来完全弥补的,虽然这些曾经属于苏印的部队都不怕死,也都很坚决的要去杀苏印,却还是不是那些突兀军最强的骑兵的对手。
管阔知道,李显岳给自己下这么一个命令,对方本来就明白难度非常大,如果自己最终做不到的话,估计再严重也最多吃一些军杖,可是他却会觉得自己对不住珍威将军,也会对自己感觉有些失望。
“杀,今天,杀不死苏印,那我们也不怕死在这里,有勇气死在这里的,便是对得住自己!”那名将领短暂捂了一下鲜血汩汩直流的肩头,便马上松开了,再次陷入了突兀人的重围。
没有人响应他,或许是那些人觉得那就是属于自己将领的命令,对待命令,默声接受,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或者是有的人觉得说出来不如做出来的,做就行了。
苏印的身影因为远离,最终变得特别模糊,在大多数视力不好的人眼里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苏印的模糊。
管阔的秦杀微微一抖,一把马刀从他的手臂上擦过去,刮出一大片血淋淋的疤痕。
失败了吗?他问自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