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在微信上表现得很好,毫无破绽,全是赞美和恭维楚皓的话,可这份稳定的情绪只能支撑着他比完赛,之后晚上一次又一次地失眠,眼睁睁地着天黑了又亮,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
在某个失眠的晚上,他沿着山路一直向上,突发奇想地想x市的日出,无意间在半山腰的地方发现了这座庙。
庙中住持的发须很长,慈眉善目地坐在只点了一盏青灯的大雄宝殿中礼佛。楚山野有些踟蹰不定地在门口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不打扰他悄悄走掉,却听见住持喊他“这么晚了,要去何处
楚山野答不出,住持也不勉强,让他抽了一支签,上面画着崇山香嶂,而一个小人正拄着拐杖站在漫天桃花外,见了村庄人家的一角炊烟。
签上写着一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楚山野自诩是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神神鬼鬼这一套,总觉得住持想骗他钱算命,也没把签文当回事。只是庙中清净,他原本烦躁不安的心竟在此处慢慢平静下来,于是往后只要一想不通什么事,他都愿意爬山上来坐坐。
“你总来寺庙,不会哪天破红尘出家了吧”顾轻言问道。
这会儿他们已经爬上了半山腰,能见寺庙的一角庙檐了。
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忽地从前面飞过,吓得楚山野往后缩了下,啧”了一声“怎么可能啊。“我心里住了人,”他声音很轻,意有所指地了顾轻言一眼,“佛祖说我心不诚,不要我。”
一轮夕阳已经在城市
的高楼后缓缓下坠,远方的天空弥漫着夏日特有的薄雾,土橙色的,像是积了灰尘的厚厚的挡风玻璃。
寺院中敲过晚钟,一些来礼佛的香客沿着石阶下山,还有一部分香客则在一个窗口外排着队,手里拿着统一的纸碗。
这是寺庙在放免费的斋饭,”楚山野说,“有素鸡素面还有腐,味道特别棒,每次来我都得尝两口。
顾轻言动了动鼻子,果然闻到了一股面香味。
一个光头小和尚穿着一身灰色的布袍匆匆而过,见楚山野后倏地在原地立正,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楚山野也笑着回礼,而后将顾轻言安顿在一张石桌前“我去给你弄点斋饭尝尝,一天没吃一顿正经饭。”
他说着匆匆赶去了队伍的尾巴排队,轻车熟路地从旁边掌了一个纸碗。
顾轻言着他的背影微微有点出神。
楚山野好像和他印象中的那个人越来越不一样了。先前在他的回忆中,楚山野一直像是一个扁平的纸片,上面贴着些所谓的标签
叛逆,养不熟,性格差,没人情味。
有的是楚家父母贴的,有的是楚皓贴的。他被动地接受了这一切,今天却第一次窥得标签之下的真相。
楚山野也是个会怕虫子,会怕刺激游乐设施,刚刚20岁的活生生的弟弟。“在想什么呢”
楚山野去而复返,将两个盛着素斋的碗小心放在石桌上“这个是腐,这个是素面,酱料帮你调好了,放了很多辣。
顾轻言用筷子搅拌了下酱汁,忽然开口道“你和我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样。”
“唔,怎么”
楚山野嘴急,被腐烫着了,这会儿五官都有点扭曲“什么不一样啊”
“就是觉得”
顾轻言轻声说“你好鲜活。
楚山野乐了这是什么话,你就不鲜活了
他索性放下筷子,掰着手指给他数之前我觉得你就会死读,好古板好无聊,但是后来我知道你那么厉害,绩点年年第一,比赛次次冠军,甚至网店也开得风生水起,会帮我打虫子,玩刺激的游乐设施也不怕,这都不算鲜活吗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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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轻言,你要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多一些,”楚山野说,别总想着肯定别人,经常肯定一下自己更好。
顾轻言搅拌素面的动作忽然顿了下,冥冥之中一直堵在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倏地通畅了。
肯定一下自己吗
他好像确实很少,很少去自己得到了什么,而是被父母教着去争取那些没得到的东西,反倒是让他越来越因为自我怀疑而不自信。
他慢慢将素面吃完,意外地发现这碗素面的味道确实不错,楚山野没有夸大其词。
楚山野比他先一步吃完了面和腐,说是要去找住持叙叙旧,让顾轻言一个人在寺庙里逛逛。顾轻言面对着人影渐少的古刹,有些拘谨地四处转了转,发现了一座恰好能见水上乐园的小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