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帝免除内阁大学士进宫议事,要求读卷官公平公正的评卷。卯时内阁并一众官员任职读卷官的人员便齐聚东阁开始评审试卷,大部分人都主持过乡试、会试,所谓读卷,就是评卷,那么多卷子也不是皇帝一人评出来的。由于策论就是主观题,官员的个人喜好会影响一个考生的名次,甚至会名落孙山。所以要选择主持过乡试、会试的人,还要人员越多越好。
读卷官名义上不分大小,大家都一样,显得公平、公正。但是也是排资论辈的,而且身为读卷官也会揣测皇帝或者朝中有影响力的人考虑,众人便会心照不宣的偏向某位贡生。
除此之外殿试读卷官还设有回避制度,设立这一制度的主要目的是防止读卷官徇私作弊,保证阅卷的公正性,读卷官在面对亲属参加考试时,必须主动奏请皇帝回避,确保没有私情干扰了阅卷的公正性。例如杨慎参加殿试时,杨廷和就上奏申请回避。
按照以往的惯例,受卷官根据会试的成绩把会试时前十的试卷挑出来,先行供内阁阅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甲前三名往往便是在这十份试卷中产生,其他的七份也会占据二甲的前几名。因为会试毕竟是经过了半个月的阅卷,经由一众大佬层层阅卷、评卷得出来的,各方面都考虑的比较周全,殿试毕竟只有一天,小小的失误也是无妨的。
众人把试卷分了分,各自评分,评分的方式不同于后世直接打分,而是在试卷上以以圆圈标记为最佳,三角形其次,方块形再次,打叉就是否定,本人评完自己领取的试卷交给一下个人,这样速度便会快起来,有时皇帝会把两个在朝中意见相左的人也都列为读卷官,就是保证大家不会都偏向某一人。
这次朱厚照是害怕影响历史的进程,所以没敢插手。
杨廷和作为内阁一把手,在朝中素有威望,以他为首的读卷官有时其实在之前就已秘密商议过了,按照惯例进行评卷即可。但是这种威望却因为皇帝不接见群臣,直接见内阁而让大家都心怀不满。
有官员心想内阁你们隔绝内外,操纵朝政。实际上这种不满的具体原因就是见不着皇帝,见不着皇帝就等于皇帝看不见自己,这还怎么进步?怎么施展抱负?故而嘴上同意,心中更加不满。
此次读卷出现了一种诡异的事情,一部分官员看见杨廷和在试卷上画圈,轮到自己时一看还行的就画三角或者方块,自己一看不行的就直接画叉,于是历史还是朝着朱厚照担心的方向发展了,并且也超出了杨廷和的控制。
而此时此刻,身在乾清宫中的朱厚照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他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江彬呈上来的奏章,江彬则恭恭敬敬地跪在下方。
当朱厚照读完奏章后,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地盯着江彬,问道:“朕派你前往五军都督府办差,你花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个什么意见条陈,也没有写过一份奏章,今日进宫难道就是为了替郤永求情吗?”
听到朱厚照语气不善,江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奏章让皇帝不喜了?他突然想起出门前王升对他的叮嘱。
于是,他连忙叩头谢罪,说道:“微臣到任之后,便立刻开始着手清查积累下来的弊病。经过一番努力,确实查出了不少问题,其中就包括原左都督郤世延的冤案。之前是微臣误会了他,请陛下明察。自从聆听了陛下的教诲,微臣深感惭愧,一直在思考如何能够将功补过。因此,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开恩,赦免郤世延,并让他官复原职。”
“你说郤永受了冤,那你说说,朕放了他出来,并官复原职,你无端攻击大臣又该如何惩治!”
“臣、臣、臣罪该万死。”江彬闻言大惊,他还不想步钱宁的后尘,害怕惶恐之余又埋怨王升害了自己。
“你的确罪该万死!”
“臣知错了,陛下,请陛下饶恕臣,臣定洗心革面,再不犯错。呜呜呜陛下”江彬痛哭流涕道,他是真的怕了。
朱厚照闻言眼睛直盯着江彬问道:“真的?”
江彬答道:“臣绝无假话。”
朱厚照没有说话,仍只是盯着江彬,江彬被盯得心中发怵,向前爬了两步叩头说道:“陛下,臣幸蒙陛下召见充作陛下爪牙至今,忠心耿耿从无二心,陛下您忘了吗?那年您于豹房博虎,情况紧急之下,臣舍命护驾,还有应州一战,臣也护着陛下左右,臣绝无背叛陛下之意啊。”
说着说着江彬脑海里王升对他说的话:“古往今来哪个皇帝容得自己的臣子不忠!前有刘瑾,后有钱宁,哪一个不比将军圣宠的时间长,结果呢,一旦让天子知道对自己不忠,立马罢黜,将军最不该就是与魏公公结姻,二来就是有些事情对陛下隐瞒。”
“那该如何挽救?”
“将军需要在陛下面前诚心悔过,多说忠心之语。”
想到这里,江彬接着说道:“万岁爷,臣是个什么人,一个莽夫罢了,做事粗枝大叶,只知道让万岁爷开心,那时郤都督,仗着自己有功,总是惹万岁爷不开心,我才要收拾他的。”
朱厚照心想:“我怎么知道!”接着说道:“罢了,若你真是有心悔过,朕既往不咎。”
见江彬就要谢恩,连忙止住他,接着说道:“朕说过以前事是我所误,和你们都没关系,朕也说到做到,你们是朕的人,到了今天让你做个事,你竟然畏首畏尾,是不是也和那些人一样,一山望着那山高。”
不炸白不炸,炸的你脑子晕晕的最好!
江彬叩头答道:“臣忠于陛下,从来真心无二,万岁爷,陛下,臣糊涂了,陛下放心,臣定当好心办差。”
“你既然给他求情了,朕也不能否了,驳了你的面子,就准了你的奏请。”
“臣谢过陛下关照。”说着又叩了一个头。
“江彬,不是我故意摆弄你,我要看看你这历史上响当当的人物能力到底有多大,总不能光捞钱吧,还记得‘当是时,彬率边兵数万,跋扈甚。成国公朱辅为长跪,魏国公徐鹏举及公卿大臣皆侧足事之。’牛逼的很。既然这样你已经都得罪过他们一圈了,现在我让你去都督府办个差竟然畏首畏尾,想和他们缓和关系!这就是不把我皇帝放在眼里!”朱厚照看着江彬心中想道。
“那你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问题?”朱厚照问道。
江彬没想到皇帝会这样问他,只得硬着头皮说道:“一是人浮于事;二是不分内外;三是职权不明。”
朱厚照点点头说道:“接着说。”
江彬接着说道:“人浮于事,有的大臣和勋爵领着都督府差事却点卯时到场,有的压根就不来,对于很多事情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恩情太重。”
说着瞟了一眼皇帝,见皇帝没什么表情接着说:“不分内外是,陛下当初对太监恩赏太重,恩奉了他们的亲人子侄。职权不明,就是朝中无论是平叛、讨伐都督府并未谋划。”
朱厚照点点头:“算你用心,那你有什么打算?”
江彬说道:“臣一时还没想出好的法子,所以”
朱厚照接着话说道:“所以你想让郤永帮你或者他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在背后捡果子?”
江彬闻言见被皇帝戳中了心思,刚想解释,脑子里忽然想到了那句“有些事情对陛下隐瞒”于是说道:“陛下圣命,臣的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