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林冲的小伙子来了兴致,道:“现在江湖上最大的一件事情,要数孙思傲大战青海居士了,有人亲眼观战,写下了一招一式,强悍无比。”
老僧点点头,道:“贫僧恰好在现场。他是为了替徒孙争取十四个月的成长时间,才打得这场战斗,青海居士也放话江湖,护住了他的徒孙。”
林冲忙不迭接话,眉飞色舞道:“对对,听说那小子叫徐清,真好,这小子真有福气。真想见见他。”
老僧只吟诵一声佛号,便不再接话,林冲倒是非常兴奋地讲诉这件口口相传,早已经被神化了一次战斗。
徐清嘴角挑着,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挑着火堆,听着林冲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孙思傲先生孤身一人,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青海边上,喝道:“青海居士,孙思傲求战。”
至始至终,挑战青海居士的人都不在少数,但是从未有人见过其面貌,便被击退,面对孙思傲,青海居士出来了。看那样子,不过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渔夫,孙思傲主攻,三十六天罡针,被青海居士单手挡去,七十二地煞针出七十一,迫使青海居士出剑,倾力对敌,孙思傲筋脉俱断。
青海居士亲手安葬。
李谪仙说:“老药王没出最后一针,我倒是觉得,青海居士是不敢接这最后一针,老药王不死,我觉得这个青海居士顶多排个第四。”
老僧道:“贫僧同感,老药王自知时日无多,故意寻死,让青海居士欠一个情。贫僧也愈发好奇徐清是什么人,能让这等高人不惜一死。”
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徐清就坐在他们的身边,淡淡道:“我猜啊,徐清不过是一个怂包软蛋,许多人为他死了,他却是个连个仇也报不了的小东西,要是真的有骨气,现在江湖上还有第二件大事,徐清为爷爷报仇,明知不敌,和那劳什子青海居士死磕。”
林冲道:“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倒是希望十四个月之后,徐清再打,否则,老药王不是白死了吗?”
徐清轻哼了一声。
他们都好奇,徐清和老药王是什么关系,单单一个师公徒孙的关系,犯得着如此?怕是亲孙子吧?徐清的眼里,那可不就是自己的亲爷爷吗?
李谪仙问:“小子,你还没告诉老夫你叫什么名字呢?该不会是个野种吧?”
徐清道:“老东西少放屁,我妈……我……”本身徐清想说自己爹娘是谁,可是想到最后,说不出话来了,也不生气了,苦笑道:“行,你以后喊我野种得了,不就是一个称呼么?!无所谓,我告诉你,我现在就是打不过你,你随意,我干了!”
干什么?没有酒!徐清随意拿起一个牛皮水袋,仰头便喝,喝完了,咳嗽了几声,道:“这酒真烈,呛人。”
也许真的很烈,瞅瞅徐清,眼泪都呛出来了,那个水袋是那姑娘的,姑娘知道,里面装的是马奶,可不是什么酒。
李谪仙摇头叹息道:“这小子疯了!”
谁也没吱声,李谪仙挑了挑眉毛,放缓声音道:“不知道爹娘是谁,就不知道呗,英雄不问出处。至于么?”
徐清可从来没想过,李谪仙这狗嘴也能吐出象牙来,反倒有些受宠若惊了,他笑道:“不至于!”
确实不至于,要是在乎,徐清就活不了这么大了,他难受什么?此时此地,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老师公,一辈子救人无数,积了天大的阴德,到头来却把那一生的福荫嫁接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何德何能啊?为什么和自己最亲近的人,总是会不得好死?
夜渐渐深了,大家渐渐散去,李谪仙伸了伸懒腰,找地方睡去了,其他人也是。
徐清被女孩儿搀扶进了毡房,从头至尾,他都很平静,即便在和李谪仙吵嘴的时候,也很平静,重新靠回了床榻,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那女孩儿福至心灵,似乎猜得到什么,没有走,坐在徐清身侧,道:“我没有名,没有姓,因为我的眼睛像月亮,他们都喊我小月儿,你叫什么?能告诉我吗?”
很多话,不宜多说,徐清抬眼望向了女孩儿,轻声问:“你这里有没有特别厚特别厚的书?”
“啊?你要看书吗?大晚上的,对眼睛不好。”
徐清道:“现在就想看。”
女孩儿进了她的房间,捧出一本落满灰尘的书来,很厚很厚,但是就是一套非常普通的《辞海》,摆放在正对着徐清床榻的小写字台上。
徐清起身,正襟危坐在了木凳上,伸出那双经历了风水雨打,还是非常好看的手,翻开了一页,密密麻麻的字,他一句一句地看,一句一句地背,坐到了深夜。
徐清有那过目不忘的本领,加上辞海他之前就看过,一个晚上背下来了半本,度过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屋子里有一点青光,徐清抬起了头,往身侧看一看,空空荡荡的,在小的时候,师公他老人家就逼着自己背书,背那本《千金方》,自己总是偷懒,今天是最认真的一次,可是,管自己的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用?
每一次自己离开,老师公都远远跟在自己背后相送,可是他只离开了这么一次,自己却没机会送他。
徐清记得自己在阴山里做得那个噩梦,老师公来了,他说要带自己出去,离开那个地方,是不是只有自己死了,才可以再见他们?子欲养而亲不待,太伤人心。
师公啊,小清一定给你报仇!
小月儿一直守在徐清的房间里,熬不住,早已经靠着墙壁睡了,听到动静,她睁开眼睛,看到这白发少年面朝西北跪立,泣不成声。
小月儿冰雪聪明,心中知道了,他就是徐清,她愿意保守这个他不愿意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