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诚节从南诏赶到都城,还带了不少人同行。木城孝父子是自家人,不想连田德成都一起来了。
嘉柔在院子里见到田德成,十分意外。她本想直接走开,田德成忽然拦在她面前“我就跟你说几句话行吗”
他生得虎背熊腰,穿着一身窄袖圆领长袍,一副很凶悍的模样,偏偏说话的声音又是温柔细致的。他对嘉柔说“这次南诏出事,就剩田家和木家了。我们俩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你要嫁人,我作为兄长,总要来的。”
嘉柔没想到他说这个,想起小时候他总跟在自己身后,笑嘻嘻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是不喜欢田德成,嫌他长得不好,也不够聪明,更没有能力。可论讨厌,也谈不上。毕竟田德成除了跟阿弟结过梁子,对她一直都挺好的。
她这个人的缺点就是有些以貌取人,喜欢这世间一切好的东西。大概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少年,一下子将她对男人的审美提到一个高度,之后就再也回不去了。
“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娶你为妻。你定了婚期,我还想过带你走。我是什么都不怕的,但你跟着我在一起,大概不会开心吧”田德成讪讪的,又问,“你见过那个李晔吗你喜欢他”
就长相来说,嘉柔挺喜欢李晔的。她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我这个人其实缺点挺多的,不太适合你。你会遇到一个好姑娘的。”这种时候,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
田德成却很坦然“嘉柔,你不用不自在,喜欢你是我的事。阿耶给我在金吾卫中谋了个中候的小官,以后我留在长安,你有事可以来找我的。若是信不过其它人,也可以让我帮你给南诏传信。”
嘉柔谢过他的好意,只不过他要留在长安田夫人竟然能舍得这个独子。
田德成似出她还有顾虑,知道很多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南诏已有分崩离析之势,这次内乱不过是个开始。家中为他安排好后路,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但嘉柔马上要出嫁了,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说这些事。
他私心里,愿她一直是那个笑如银铃的小女孩。
离婚期越近,嘉柔心里越紧张,只是她面上装着很平静,着周围的人在替她忙忙碌碌。前世她没有过六礼就跟了虞北玄,跟他圆房也是在回到蔡州不久以后。那时朝廷已经下旨要虞北玄迎娶长平,所有人都在为那场大婚而忙碌。而她想漏夜偷偷离开,却被虞北玄逮个正着。
那晚下了一整夜的雨,她被他压在床帐之上,跟他纠缠到凌晨,最后直接晕了过去。他大概是怕她还有力气逃走,在长平嫁来之前,她都是躺在床上渡过的。今生她既然嫁给李晔,自然要尽到做妻子的义务。只是每每想到那段回忆,还有撕裂身体的巨痛,她就有些畏惧。
就连后来虞北玄与她亲热,她都十分抗拒。几乎都是被他强迫着有了那些事。她从来都不会主动,更不觉得享受,有时候眼睛闭一闭就过去了。
亲迎的前一日晚上,崔氏带着卢氏来给她梳发。卢氏坐在嘉柔身后,拿着她一把乌黑发亮的长发,边梳边说“郡主这头发真是像极了王妃,又漂亮摸着又舒服,以后想必郎君会很疼你的。”
都是关起门来的闺房中话,卢氏也没有避讳。嫁了人这些事都是难免的。
嘉柔含羞低着头,崔氏在旁笑道“她就是脸皮薄,听不得这些。我这两日叫阿常教她,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有。往后在都城里,就靠着阿嫂帮我多照拂她了。”
“都是自家人,王妃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卢氏应道。
嘉柔着铜镜里的卢氏,嘴角带着笑意“舅母让阿娘不要见外,却一口一个王妃和郡主地喊着,这哪是自家人的叫法舅母以后叫我昭昭可好昭昭在都城里,也就跟舅母一家最亲了。”
崔氏也说道“是啊阿嫂,你就别记得她是郡主,只当是自家的外甥女。”
卢氏愣了一下,她是个很循规蹈矩的妇人,说话做事都谨记自己的身份,不敢逾越。被嘉柔和崔氏这么一说,她的动作放得更轻柔了一些,油然生出几分护的心思。
卢氏用银篦梳完发,阿常送她出去,崔氏坐在嘉柔的身边,又叮嘱道“昭昭,你听阿娘说。嫁过去以后,你就不是郡主,而是李晔的妻子。不要再耍性子,凡事三思而行,敏于行而少于言。勤侍夫君,奉翁婆至孝,敬长幼。若能得李家上下和睦,阿耶和阿娘便放心了。”
“阿娘,您放心,我虽然不一定能做好,但会尽力去做的。”嘉柔靠在崔氏的怀里,“阿娘,再让女儿撒撒娇吧。”
崔氏摸着她的头发,面带微笑“都要嫁做人妇了,还是这么孩子气。”
上辈子,她没有父母的祝福,没在他们身边尽孝。这辈子她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嫁给李晔,今后却还是要远离他们,隔着千山万水。嘉柔心中不舍,又跟崔氏说了好一会儿话,才送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