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我就跟着李大头混了。渐渐地,我们学会了闽南话,也会讲一点点黎语,融入了海岛生活。后来,还和同一条街上真正的土著江易盛成为了好朋友。
三人在一起玩了三年多,好得无分彼此、几乎同穿一条裤子,直到我十三岁那年收到了李大头的情书,才突然意识到我是女生、他是男生。面对李大头歪歪扭扭的“我喜欢你”几个字,我完全傻掉,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当我纠结苦恼该如何回复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时,李大头的奶奶脑溢血突然去世,他妈妈回来接走了他,离开得十分匆忙,甚至没有来得及和我们告别,那封情书自然也就不用再回复了。
听邻居八卦说,他妈妈运气好,另嫁了有钱人,是个南洋那边的华侨,对她很好,但是一直没有孩子。这次李大头过去,只要得了继父的喜欢,肯定会享福的。
随着时间流逝,李大头在我的记忆中渐渐远去,但因为他陪着我度过了人生中最艰难的三年,还有那封我一直没有回复的情书,他在我日渐模糊的记忆中始终牢固地占据着一个角落。
江易盛推了我一把,“你发什么呆啊?究竟记不记得?”
我回过神来,一时间心里百般滋味交杂,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勉强地笑了笑,“一起玩了三年多的朋友,怎么可能记不得?快进来坐吧!”
我忙着搬藤桌、藤椅,招呼他们坐。江易盛让我别瞎忙,我却充耳不闻,跑进厨房把剩下的一半西瓜切了,等把一片片的西瓜整齐地叠放在水果盘里,我的心情才真正平复下来。
我端着水果盘、拿着水果叉走出厨房,看到吴居蓝和江易盛、周不闻坐在一起,正彼此寒暄。吴居蓝微笑着自我介绍说:“我叫吴居蓝,是小螺的表哥,昨天下午刚来海岛。”
我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水果盘砸到吴居蓝头上。吴居蓝却好像早有预料,一手稳稳地扶住了我,一手把果盘接过去,放在了藤桌上,笑看着我说:“小螺一贯独立好强,凡事都不喜欢麻烦人,但她越是这样,我越是放心不下,反正我工作也自由,索性跑来陪她一段时间。”
周不闻问:“吴先生是做什么的?”
“编程员,俗称码工,我们这种工作在哪里做都一样,只要按照客户要求按时交活就好了。”
你还编程员?今天早上是谁对着电脑又戳又抠的?我瞪着吴居蓝。
吴居蓝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一边拖着我坐到他身旁的藤椅上,一边非常礼貌亲切地对周不闻说:“叫我吴居蓝就好了,否则我也得叫你周先生了。”
江易盛半真半假地抱怨:“小螺,你都从没告诉过我你还有这么出色的表哥。”
我呵呵干笑着说:“大家吃西瓜。”我也从不知道我有表哥,不过,他非常合理地解释了他的出现,以及登堂入室住进我家,没给我添一丝麻烦。我决定收回他“刚正不阿、不会撒谎”的评价,他不是不会撒谎,而是太精明,所以无伤大雅的谎言根本不屑说。
江易盛和周不闻看我似乎不太愿意多谈表哥的事,也都知道我和妈妈的关系很尴尬,所以都识趣地不再多提。
周不闻指着自己身旁的美丽女孩说:“小螺,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周不言,我的堂妹。”
我笑说:“你好,我是沈螺,以前是周不闻的邻居、好朋友。”
周不言甜甜地笑了一下,说:“你好,沈姐姐,我常常听我哥哥说起你,可是一直都想见你呢!”
我觉得她话里有话,却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能礼貌地笑笑。
周不闻给我赔罪:“昨天的事情,很抱歉。明明知道是你,我却装作完全不认识。”
我说:“我明白的,你是为我好。”继母那脾气,如果让她知道我和处理遗产的律师认识,一定会怀疑遗嘱是假造的。
江易盛说:“别光顾着聊天了,先说说晚上想吃什么吧!”
周不闻和江易盛商量着去哪里吃饭,我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很疲惫,兴致不是那么高,只是“嗯嗯啊啊”地附和着。
周不闻笑说:“跑来跑去挺折腾的,我们重在老朋友相聚,吃什么不重要,要不叫点外卖算了。”
我还想客气一下,江易盛瞅了我一眼,说:“正好我也懒得跑了,我来叫吧!”他在海岛上是颇有点声望的主治医生,三教九流都愿意给他面子,别说送外卖的店铺,就是不送外卖的店铺,他打个电话,也会把东西送过来。
江易盛问了下各人忌口的食物,打电话叫了外卖。
半个多小时后,一个骑着电瓶车的小伙就把外卖送了过来,江易盛叫的是烧烤。两个大塑料箱,一个里面放着各式烧烤,都用双层铝箔纸包得严严实实,既干净,又保温,铝箔纸打开时,还冒着热气;一个里面放着冰块,冰镇着酒水和饮料。
我看着桌上的烤鱼、烤虾、烤生蚝、烤蘑菇、烤玉米……二十多种烧烤、琳琅满目。这家烧烤店因为食材新鲜、味道好,在海岛很出名,每天晚上都是排长队,别说送外卖,连预订都不接受,江易盛竟然一个电话就能让人家乖乖送上门,我不得不佩服地对江易盛拱拱手。
江易盛反客为主,笑眯眯地招呼大家,“趁热吃吧,不够的话,我们再叫。送来的时间和在店里等的时间也差不多。”
几人拿着啤酒,先碰了一下杯,庆祝老朋友多年后重聚。一杯啤酒下肚,气氛热络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