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忠无暇他顾,忙把心思放在一边,撂下茶杯,站起身来。他站在原地,也不敢上前,只道:“你……可是顾家老五,顾延章?”
顾延章站定了,做出认真一副打量的样子。
其实顾平忠长相变化并不大,他一眼就认了出来,然而他还是看了又看,半晌没有说话。
顾平忠已经等不及了,连忙道:“你不记得了,我是族中的七叔,从前带你去猎过兔子的!”
顾延章“啊”了一声,惊喜道:“原来是七叔。”说着连忙上前几步,复又道,“可是那位送过我一柄软骨刀的七叔?!”
顾平忠连连点头,一时眼眶都红了,唏嘘道:“转眼这样多年,想不到你还记得当日那一柄软骨刀。”
顾延章道:“自是记得,那刀十分好用,后来帮上了我大忙。”
顾平忠把眼泪一擦,道:“真是……这么多年,你这是去了哪里,也不晓得送个信回来。我跑完商线,还未来得及回延州,便听说此处遭了屠城,接着便被北蛮占了,等延州收复,我再从灵州回来,族中已是一点音讯都打听不到了……”
他顿一顿,又道:“我手中拿着那一回商线的收息,也不敢乱动,只握在手中,想看看等上若干年,是否还有顾二哥家中人的消息,届时好要还回去——果然你便来了!若不是我家弟弟做一个里正,特意请户曹司的帮着留意姓顾的人的情况,怕是此时我都未能寻到你!”
他见顾延章十分惊愕的模样,忙又道:“你这回回来得正好,我有许多东西要交还给你!”又问,“这几年你到哪一出去了?怎的延州复了这样久,都不见回来?”
顾平忠做出一副殷切长辈的模样,又把顾家资财拿出来说话,简直是像得不能再像,换上一个普通的少年在此,见他如此行径,少不得便要感动异常,掏心掏肺了。
顾延章正要回话,只听那顾平忠又道:“你到了延州,怎的也不去找人,自家住在外头这种地方,客栈哪里是人住的,明明有亲有家的!快叫下头人把行李拢一拢,搬回家中去!”
说着便张口要叫人。
顾延章连忙拦下,道:“七叔,莫急,莫急!我正找房舍,此处不过是暂时住几日,很快便要搬出去了。”
他道:“我也不晓得还有七叔在,总以为家中已经无人了……”
语毕,又把当日自己怎样逃难的事情一一说了。
顾平忠听他一路吃了这样多苦,叹道:“太不容易了,也亏得你爹娘在地下照应着,叫你总能逢凶化吉!”顿了顿,迟疑了一回,问道,“你当日身无分文,如今已是过得不错,想来这几年,也别有一番际遇。”
顾延章道:“也不算什么际遇,只是路上遇到了原来城中季钤辖的妻女,她们两身上甚有资财,我见她们被人欺负,便拔刀相助,侥幸得了季夫人青眼,她便把女儿许配给我,又有厚厚陪嫁,我才能过上如今日子。”
顾平忠“啊”了一声,道:“那如今季钤辖同季夫人……”
顾延章叹一口气,道:“都先走一步了……”
顾平忠这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