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扶持孤弱、心生怜惜、君子有节、冲破礼教、爱而不得、回忆往昔、悔不当初、遗憾收场。
这些刻骨铭心的惘思,只对一个人,兰姨娘。
谢云霁自然不是什么多愁善感、极易共情之人,即使父亲的手稿写的再情深意切字字泣血,在他看来也丝毫不为他们的爱情所动。
不仅不为所动,那些字还如钢针一般钉进他的心上。
父亲的真爱是兰姨娘,毋庸置疑的。
那他的母亲算什么呢。
他有些庆幸,还好母亲没有看到这些手稿。
谢云霁自嘲地笑了笑,刚要转身出去,就看到窗外林中小道走来一个女子。
谢茗早已从云京谢府过来陈郡伺候公子,正在外面为公子整理着要回京的箱笼,就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盛装打扮的女子。
谢茗皱了皱眉,起身。
这些日子在陈郡谢府,他都打发了不少心怀野望的婢女,还有伺机与公子偶遇的谢氏旁支小姐。
公子今年二十七了,像是美酒,愈发香醇。
谢茗是知道公子脾气的,先前公子留宿了墨兰,府里人都以为要多一位姨娘了,只有他知道,公子那一夜什么都没做。
那盛装打扮的女子果然是谢氏旁支的小姐,不知从哪里听来了风声,知道谢云霁明日即将启程回云京,便想着来试一试。
谢茗与她周旋了一会儿,败下阵来,气喘吁吁地进来回话:“公子,谢小姐,您的堂妹说有重要的东西要亲手交给您……”
谢云霁声音冷淡,“赶她走。”
他一向是懒得应付这等事,在陈郡谢府,他已然刻意避开与堂妹能相见的时间,除了给叔伯长辈们必要的问安外,他绝大部分时间都是与宋旎欢一起幽居在山巅的临风阁。
谢茗十分知道公子的脾气,点头应了个是,又出去传话。
没一会儿,就有女子的声音传来:“表哥不是都收了个婢女了么,叫什么兰的,怎么,我还不如一个婢女么?”
“说什么与表嫂感情深厚,还在我这演上了……”
谢云霁的心中并没有愠怒,他沉默着,望着宋旎欢所在的方向。
她与他和好之后并未提及墨兰,像是那晚的事没有发生过。
有一次他想主动告诉她,他并未与墨兰如何。
可他刚起个头,她就打断了他,想到她故作洒脱急于掩盖的模样,谢云霁的心里忽然就难受了起来,闷闷的,钝痛。
他总想着保护她、将她留在身边、不告诉她那些令人烦忧的事,给她请诰命,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他从未意识到,给她委屈受的人,或许就是他。
他撩袍踏出了门槛,眉目光清沉冷湛的落在门外的女子身上,压迫感扑面而来。
这人一向温润如玉,极少有这样凌厉的时候。
只这一眼,她心中就生了惧意,他的目光似乎洞悉一切,审视着她。
她忽然觉得自己错了,或许今夜不该不听劝阻来找他,大公子全然不像往日见过的那样温和啊。
他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她的心上,让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眼中尽是淡漠疏离,看她就像是看……蝼蚁?
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谢云霁一句话没说,与她擦肩而过,她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缓过神后向不远处看去,只见那清贵的身影已与另一道窈窕的身影并肩而立,他牵着她,亲昵地为她抚去长发上的落雪。
那是……谢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