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默看到这一幕,冷嘲道,“好一个亲手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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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默是不知道肖言琅想到了什么才有了那一瞬间的神色黯然,但他这一句话,却歪打正着,给了肖言琅致命一击。
皇家何以论手足,母子之情尚且稀薄只为利往,更枉言父子——肖言琅的黯然神色骤然生出几分阴鸷。
文默看着,心中一惊。
仅那一瞬,肖言琅又微笑起来,“你可以不信我,但没有我或者除掉我,你们真正的血海深仇就等着下辈子再重新筹谋吧。”
这样的微笑看不出半点笑意,他的语气便如他的气质一样温润柔软,却让文默觉得耳边有万里寒风。他们真正的血海深仇若得报,对肖言琅而言同样是一桩灭门的血仇。肖言琅定然清楚,却能说得这般云淡风清,
文默收敛心神,但所说的话,已然有了些许动摇,“你所说同盟无非利用,就算有你七窍玲珑心智无双,但你没有护你坐上那方宝座的金戈铁戟——要我将被你枉害的青猊军性命再一次交到你手中,简直妄想!”
肖言琅忽而蹙眉,文默最后一句好似将他点醒。能潜伏燕郊做到保护皇后性命安危的卫尉要职,藏身于一国之母身边,绝非普通将士。
他原本默认文默是青猊右麾旧将,右麾中像张越那些常在尉风身边的,身负紧要官职者,肖言琅都认得。文默职阶原本应是在张越之下,所以他才不认识。或许在璟阳之乱以后的三年中,他们这一支在张越的统领下,此人有了新的提携,才会委任他担负要务。
但“将青猊军再一次交出”这样话锋,连张越都不敢。
“你是——”肖言琅盯着文默的脸,“你不是右麾的人。”
文默没说话。
不是右麾——
肖言琅不置信地探问道,“你是主锋军中的……”
文默已不打算再掩饰,没有意义。他垂下眼,即使是面对肖言琅这般仇敌,也难掩神情悲伤。
他如自嘲般笑了一声,笑意凄凄,“大将军奉旨还朝,临行时让我们这几名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将遣回家去,彼时说是边境一役辛苦,此战之后将有一段时间的安宁,叫我们回家好好见见亲人,陪陪妻眷子女。待我回到老家,家妻却拿出一封大将军亲笔信,说是前两日收到。”
文默说到这里,语气哽咽,便停了下来。
肖言琅轻声道,“大将军叫你们,不要再回璟阳,更不要回京都。”
文默猛地一惊。
肖言琅却叹气,凄然笑着低下头去。不是他知道这信的内容,是他猜到了。
大将军奉旨还朝,得封太尉。看似加官进爵,实则没收兵权只剩下一个虚职。青猊军收归皇城军统一管治,父王为安抚,将青猊军中右麾交由王尉风,封其将军。而右麾军也经整编,诸多原在主锋军中,与王氏有关联的人都被调入右麾。
朝中不知情者奏本,如此一来右麾堪称王家军,文臣谏言,列举诸多弊端,父王却不在意,总说王氏忠良辈——看似天子信任,实则是待来日一网打尽!
文默见肖言琅神色悲凄地低下头,一时恍惚,好似这人仍是多年前他曾见过的五皇子。他心神黯然,也不禁怀疑,明明就是此人亲手斩杀小将军,此刻却露出这样真切的悲伤——真的有人能装得如此真实?
但是真是假,如今已不重要了。
文默说,“大将军吩咐,让我们离开离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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