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扎寨,野利仁独自骑着马跑到城下,抬头看见萧离,眼神里全是愤怒,待看到金奢狸时,便又温柔起来。金奢狸也看着他,两个幼年的玩伴,这一刻心情复杂,似不知是敌是友。
场面安静的无聊,萧离咳咳两声,感慨道:“诶,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闭嘴吧你。”金奢狸低声说。
野利仁狠狠看了萧离一眼,对金奢狸说:“阿狸,我不想和你为敌,娜扎也不想,我们何不像以前那样携手上路,再开一片天地。”
金奢狸说:“是你的天地,我的天地,还是娜扎的天地?千百年来,只见我灭你,你灭他,你何时见过三家天下却又相安无事的。八部联盟兵强马壮,一到灾年,便四处掠杀,河西走廊经历过少次,党项族死了多少人。这些,你都忘了?”
野利仁说:“为了生存,可以原谅。可根本的原因呢,人多地少。只要老天爷哪年不高兴,这一年便要死多少牲畜,死多少老人,妇孺。我们三人若是能合力拿下西北,大灾之年也有衣食,就不用我抢你,你抢我。这岂不是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然后呢?”金奢狸问他:“越过秦岭,杀入中原,世间再入大争,血流成河,尸堆如山。若成功了,圣京那座皇椅,是你坐,我坐,还是娜扎来坐。”
萧离说:“当然是他坐,你和娜扎都是女人,顶多坐个东西宫。”他看向野利仁:“兄弟,你这算盘打的够响的。”
“无耻。”野利仁说:“那些都是后事,天机难测,我们也只能想到这里,看到这里。阿狸,不要固执了,难道非要在战场上决断,刀剑相向,分个胜败生死不可。”
“昨天,已经刀剑相向了。”
野利仁摇头:“娜扎的大军最迟明日下午便可抵达,你能守得了多久。河口虽险,却是个孤城。如今大河结冰,大军轻易跨过河岸,只这一面便有三十多万大军。掖城的物资源源不断,单羽箭一项,就不下百万支。这你是最清楚的,河口城关能插的下百万羽箭么?”
金奢狸怎会不清楚,掖城物资粮草是她亲自督促,多少把刀,多少支箭,多少副盔甲,多少仓粮食,全在她脑子里。
野利仁接着说:“娜扎倾城而来,只为拿下河口。后续八部联盟正在征调大军百万,用不了几个月便能集结完毕,那时便可直人凉州占据西北。所以河口,娜扎非要拿下不可。哪怕三十万大军战到只有三万,她也毫无顾忌。”
金奢狸沉吟片刻,说:“那就试试看,是我金奢狸守到最后,还是娜扎能踩着我的进入城关。”说完便下了城墙,野利仁无奈返回。
萧离心道:这女人真是死心眼。人家都说那么清楚了,非拿下河口不可,就算三十万大军全干在这里,也在所不惜。又想:若真是这样,娜扎这个女人可够狠的。
三人回到大厅,金奢狸又仔细看沙盘。取来几块方木,摆在河口唯一不靠山,不临河的一面。萧离这才看明白,方木是代表野利仁的大军。
这河口真是个奇怪的地方,没有跨过大河,它便是天险雄关,只有一条路可进。一旦人家越过大河,绕到侧面,雄关立刻变成危关,便只有一条路可出。
萧离冲红泥使眼色,红泥皱着眉头,没有表示。萧离再使个颜色,红泥无奈:“有话就说。”
萧离说:“走啊。”
“去哪儿?”
“跟我去圣京。”
金奢狸抬头看他一眼,红泥说:“城已经被围起来了,还能去哪里?”
萧离说:“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们要想走,你觉得那些骑马的能追得上。”
金奢狸眼睛一亮,问他:“你来的时候,怎么从山上跳下来?”
萧离说:“我又不知道河口的确切位置,只能上山看个清楚。”
“难么?”
“对于他,不是难事。”
萧离哼一声,说:“你忘了自己怎么从大军重围之中脱身的。”
金奢狸正是想到这一点,才心有所思。此时河口关外,已经被娜扎围了起来,只待后兵赶到,便开始攻城。野利仁说过,大兵后日才到,而且是倾城而来。
红泥问:“你想到什么?”
“我想到一个法子。”金奢狸说:“娜扎既然豪赌,思虑周到,唯独一点失算。河西平原大城不多,所以物资储蓄都在掖城,掖城离此不远。每日消耗必要直接从掖城运来,西北卫撤离,我凉州骑也全在河口。娜扎自然不担心有劫粮草的风险。”
“你是想?”
“潜入掖城,烧掉粮草。三十万大军的用度,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准备好的,再做筹备,肯定是来不及,只能撤军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