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轻笑道“不明白就对了,若是明白,你就不会像个傻瓜一样坐在这儿。”
“堂哥,你这是在变着法儿地骂我吗”宋温暖不敢置信地看向原本不染尘俗,现在却烟火气十足的堂哥。他什么时候学会骂人了他不是最擅长阴死人吗
宋睿竖起食指,让她噤声,因为梵伽罗开口说话了。
“男性,二十七八岁,”他用交握的十指抵住下颌,缓缓开口“尖锐的能量布满你的身躯,令你很难保持冷静。你的人际关系很差,在你的周围,敌人远远多过于朋友。你常常会因为这份尖锐而陷入困境,遭遇背叛,受到非议,你过得很茫然,也很艰难。曾经与你关系最亲密的人都已经离你而去,这让你始终无法释怀。”
只简短几句,梵伽罗就准确地点明了杰弗瑞的过去和现在。在那场双重背叛里,他失去了工作、爱人和最要好的朋友,他几乎是一无所有地逃离了那个名利场,却始终无法治愈心底的伤口。
三位评委对杰弗瑞的了解并不多,于是转头去看宋温暖,而宋温暖却捂着嘴,瞪着眼,一副想尖叫又极力克制的表情。
杰弗瑞的眼眶已经红了,他这才猛然醒觉这根本不是什么测试,而是一次深层剖析,因为他在梵伽罗面前根本就是透明的,这让他既惶恐又难堪。他不知道梵伽罗还会说些什么,他害怕他把自己腐烂的伤口揭开给所有人看。
果然,梵伽罗一字一句说道“你只能用更尖锐的一面去应对外部的一切,你喜欢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别人看。你知道自己得不到幸福,因为那东西你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彻底失去。你讨厌虚伪,讨厌丑陋,讨厌谎言,为了躲避这些,你会拒绝所有的亲密接触,也会展开无差别的攻击,但这样的你,却也变得越来越令人憎恶。诽谤和攻击始终与你同行。也有很多人围绕在你身边,他们似乎非常崇拜你,而你却并不确定他们究竟是喜欢真正的你,还是你与人争斗时丑陋的模样。于是你又陷入了更深刻的自我怀疑,你最终想要撕碎的,其实是你自己。”
杰弗瑞张开干涩的口,想要打断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话。如果梵伽罗手里有一把手术刀,他相信自己的心脏和头脑定然已经被这个人完全剖解了。
“不要再说了,我退出,我不测了”他的呐喊就是最好的肯定,于是所有评委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梵伽罗居然说对了
“你不用退出,”梵伽罗的嗓音始终平和“该退出的一直不是你。没有人知道,当你用不屑而又狂傲的态度去面对那些背叛者时,夜深人静处,你会卷着被子偷偷地哭;当你酣畅淋漓地辩赢所有敌手时,你会离开人群,独自坐在阳台上落寞地吹着风;你讨厌虚伪,所以你活得真实;你讨厌丑陋,所以你拥有一双能见美的眼睛;你讨厌谎言,所以你把最诚恳的自己留给了你最在乎的人。没错,现在你的确没有什么朋友,但是所有能被你称之为朋友的人,却都真心实意地爱着你。你的目光总停留在过去,所以你未曾现,在三年后,你的身边早已开满了花,你的认真努力,你的真实无伪,让你赢得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你值得那些人的崇拜。我可以确切地告诉你,他们真正喜欢的一直是你,而不是你所谓的丑陋的姿态。”
略微停顿片刻后,梵伽罗无比温柔地喟叹“你自己就是一件美好的东西。你把最美的一面赠予别人,却把最脆弱的自己深埋;你用尖刺对着敌人,却把柔软的腹部留给朋友;你对这个世界真心以待,所以这个世界也会温柔待你。如果你试着睁开眼睛看一看,你会现幸福早已在你身边。”
杰弗瑞在梵伽罗说后半段话的时候便一直捂着嘴,死死压抑着内心的动容,直到这最后一叹才终于流下两行眼泪,然后举目四顾,像是在急迫地确定――他的朋友,他的幸福,真的都在吗
宋温暖红着眼眶冲他挥手,示意自己一直都在。
导播举起手,指着身旁的一名摄影师,无声呐喊“看他,看他,他爱你”
那摄影师长得非常高大,面容也很刚毅,皮肤是性感的古铜色,健硕的肌肉将t恤衫绷得紧紧的,整体形象竟然十分耀眼。他此时正脸颊通红地看着杰弗瑞,湿漉漉的眼睛满溢期待。
杰弗瑞及时捂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尖叫,因为这人竟然是他认识了十几年的学弟。他爱着自己什么时候的事
三位评委都惊了,因为梵伽罗的每一个字都在现实中得到了验证,而他直到此时还未曾真正见过杰弗瑞,又是从何得知的这些讯息那场暗恋,恐怕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道吧所谓通灵,真的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然而梵伽罗很快就用事实告诉他们,可以场中所有人的交流都是无声的,而他却在杰弗瑞不敢置信地看向摄影师时轻笑道“你不上去握他的手吗”即便蒙着厚厚的布,他也对现场生的一切了若指掌。他看不见,却比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
杰弗瑞这才如梦初醒,连忙跑下台,握住了学弟的手。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自己的感受,只听见那人的一句提醒便下意识地照着他的话去做了,做完之后竟也没有后悔的感觉。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一次,你的选择是对的
摄影师将学长拉入怀中,激动却又克制地宣誓“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独自躲在被窝里哭,我永远都在。”
两人很快就分开了,录制现场却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这一幕不知道软化了多少人的心,让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原来如此美好。
宋温暖哭得眼线都花了,她亲手把杰弗瑞从那个泥潭里拉出来,自然明白他能再一次拥抱幸福需要耗费多大的勇气。若是没有梵伽罗,若是没有这误打误撞的测试,他可能终其一生都会缩在那厚重的壳里,守着他早已腐烂的伤口。
宋温暖啪啪啪地拍手,脸颊还竖着两行黑色的泪痕。宋睿则头看她,就像在看一个傻瓜。
梵伽罗一旦进入某一个场合,便会自动自地接过掌控权。他清冷的嗓音在测试间内回荡,打断了还沉浸在感动中的人们“好了,下一位测试者是谁”
宋温暖呱唧鼓掌的样子猛然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悻悻地放下手,撩了撩鬓边的头,佯装自然地说道“请下一位测试者站起来。”
丫丫连忙站起身,眼睛比探照灯还亮。她不怕被剖析,反而迫不及待地想与梵伽罗进行一场心灵与心灵的交流。谁也没现,坐在她身边的俞云天正不断摆弄着自己的袖扣,一下下,一圈圈,这是他纾解紧张的惯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