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深道,“臣弟府里的那些茶怎可与皇兄这里的相比?哪怕茶是一样的,泡茶的人不一样,喝茶的水不一样,自然味道也是不同的。皇宫里的人和水都比臣弟那里好上太多,臣弟只怕一辈子也难以在府里喝到这样的好茶。”
说话间,他多看了两眼送茶来的宫女,因着碧真被分去了清音殿,这宫女是新来的,眉清目秀,面容含羞。
明渊自是知道自家兄弟的风流性子,当下也没多做表示,只回头对高禄吩咐了句,“既然九王爷觉得灵心泡的茶好喝,那便把她送去轩王府,以免九王爷想喝好茶了还得进宫跑一趟。”
明深笑吟吟地答道,“如此也好,臣弟便写过皇兄的好意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谈到了即将到来的祭祀,这是御国的惯例,每年初夏时分都会进行一次举国祭祀,这也是明深之所以进宫来的原因。
作为皇室血脉的明渊和明深需要去皇陵守墓三日,并且前前后后参与无数繁杂的过程,这是祖先留下来的规矩,为的是来年风调雨顺,这个夏季雨水充沛,不受干旱困扰。
明深有些哀怨,“皇兄,这规矩我们都遵循了多少年了,结果如何?该干旱一样干旱,该洪水一样洪水,不如早日取消这个磨人的仪式算了,以免每年我们都吃这苦头。”
明渊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祖先留下的规矩,哪有说废就废的道理?这里只有朕和你兄弟二人,说话还能随心所欲,若是有朝中大臣在,朕还不得罚你?以后说话前,先用脑子好好想想。”
明深无奈地连连称是,又讨论了好一阵子,这才离去。离开以前还特意回头看了看灵心,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直看得灵心面红不已。
随着关门声响起,方才的一切都像是过眼云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明渊的面上没有温和的笑意,明深的唇角也没了那抹轻挑,两人的表情都极浅极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明深走在皇宫里,看着好像永远没个尽头的弯曲宫巷,心里有点莫名的无奈。
先皇共有好几个儿子,从小就因帝位只有一个而关系恶劣——事实上小孩子哪里懂得权势的争斗?还不是皇子背后的后妃在作怪?
那时候皇兄早早的就没了母妃,被先皇送来太后这里,和他一起长大,他是十分仰慕这个聪明冷静的皇兄的。可是不知何时起,帝王之位的争夺愈加激烈,太后不择手段也要将他送上皇位,更别提其他嫔妃也想着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了。
再后来,皇兄还是赢了,先皇素来就深爱着已故的皇兄之母,再加上皇兄自幼就显露出非凡的谋略与才华,顺理成章登上了皇位。
可是这么多年来的争斗已然让幼时亲密的两人产生了隔阂,哪怕其他皇子最终都被派去镇守番地,只留下他在这京城里,可与皇兄的每一次交谈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也是个聪明人,才能谋略并不比皇兄差,可是一日在这京城,一日就会成为皇兄的心头大患,他只能用风流成性和不务正业的行为来告诉皇兄,他永远不会对他的皇位造成一定点的威胁。
偏生太后却一直抱着要他篡位的念头,这么多年也没有丝毫松懈,一面是母命难违,一面是手足之情,他只好活得放荡不羁,周旋在两个亲人之间。
其实他真的不明白这皇位有什么好,无数手足在皇位面前杀得个头破血流,为的便是得到一个登上去后也惴惴不安、睡不了一天安稳觉的位置。后妃无数,又有几个是真心爱着帝王的呢?
尔虞我诈的日子太难过,他只求活得心安,活得惬意。
在宫里转悠了许久,他才想起音合殿还有个人在盼着自己去,其实说是盼……可能也不甚恰当,毕竟那不过是皇兄的妃子,虽然已经失宠,又在皇兄和太后的默许下和他暗通沟渠,为的不过是骗取他的一片真心,为安皇兄的心。
他也就乐得让她以为自己倾心于她,不过是让皇兄放心,一点小小的色相他还是可以牺牲的,况且……其实他也有享受到。
往音合殿走的时候,他经过了临华殿,听见里面传来了铮铮乐声。那古筝弹得似珠玉般,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恢弘时似骤雨倾盆,细微处如落玉纷纷,叫他忽地顿了足,忍不住朝里面走去。
朱门开着,前院的牡丹开了一片,明艳动人,花团锦簇,将正中那个正在弹琴的人围绕其间。那双手纤细莹润,灵动异常,正十分娴熟地抚着琴,指法灵活得像是在琴弦上舞动的蜂蝶。
伤高怀远几时穷。无物似情浓。离愁正引千丝乱,更东陌、飞絮蒙蒙。嘶骑渐遥,征尘不断,何处认郎踪。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桡通。梯横画阁黄昏后,又还是、斜月帘栊。沈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竟是忍不住失了神,视线往上移动少许时,终于看到了琴的主人,这一次,饶是素来波澜不惊、嘴角总是挂着几许漫不经心的笑意的人,也终是失声笑了出来。
常思媛?
要不要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