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实心善,这般安排也是对老人家的体恤。”王玫疼爱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正色对卢傅母道“阿实是小郎君,正该多走多动才是。卢傅母便安心罢,他身边既然带着人,就不会有危险。”不待卢傅母再分辨,她又道:“我仔细想过了,七岁大的小郎君出门,也万没有带着傅母的道理。日后,卢傅母便只管打理阿实房里的事就是了。”
“小六郎如今年纪尚小,房里的事也并不多”卢傅母忙道。
“怎么不多?别看他小小年纪,衣食住行、进学、武艺,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王玫道“我光是想他的食单,便得费不少心思。不过,他一直很喜欢,便是费再多心思也值得,我也舍不得交给旁人。这样罢,我也总有管不过来的时候,不如卢傅母便替我管着阿实的衣裳罢。虽说咱们家不缺针线上的人,但他的四季衣裳,还是自己的婢女做着才放心。听闻卢傅母的针黹功夫很是不错,若能将桃娘杏娘几个教出来,多少人家的小郎君都会羡慕咱们家阿实呢。”
说罢,王玫又一叹,仿佛惋惜一般道:“也是我的女红学得不到家,便是想亲手给阿实、四郎做衣裳也有心无力。只能画几个样子,让卢傅母、桃娘、杏娘你们来操心了。想来,阿实也很想试试傅母做的新衣裳罢。”
“嗯!傅母说过,我阿娘的女红就是她教的!听说我小时候的衣裳也都是傅母做的!”崔简接话接得十分欢快,半是埋怨半是兴奋道“母亲只会做中衣说要给我的中衣,也不知做得怎么样了。”
“偏你记得这么清楚。”王玫戳了戳他的额头,无奈道“最近不是忙么?过些日子再说罢。”
崔简叹了口气,稚嫩的小脸上露出无奈之色,望向卢傅母道:“傅母看,我连新衣裳也穿不上了。”
母子两个你来我往,默契得很。不过几句话,便将做衣衫的事都交给了卢傅母。小家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凭卢傅母与四个贴身侍婢,光是忙着做四季衣裳就已经占据了她们大部分时间与精力了。没了空闲,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便是再想做些别的,大概也有心无力了。
卢傅母怔怔地望着亲昵的母子俩,眼微微红,垂道:“王娘子说得是。老身便领了这差使,必教咱们小六郎天天穿得精精神神的。”
“有劳傅母了。”王玫笑道。今日开诚布公的沟通能如此见效,一则是她捅破了岌岌可危的信任关系,坦诚相待的缘故;二则是崔简机灵体贴,配合得当的缘故。想来即使没有崔渊在一旁坐镇,结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想到此,她搂着怀里的小家伙,笑道:“咱们家阿实,一个就顶得上别人家里好多个了。”想想太子、魏王那两个熊孩子,再看自家的孩子,怎么都觉得又骄傲又自豪。数量多又有何用?若是个个质量低,反倒是祸家、败家的根源。
崔渊虽不知她正在腹诽什么,闻言也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答道:“也不想想,他是谁的儿子。”
“”见他将功劳往自己身上揽,王玫与崔简不由得相视一笑。
次日,崔渊便接到真定长公主别院传来的消息,说是杜荷将他和崔滔击鞠那日换过的马都送了过来。一场击鞠下来,少说也须得换上五六次马。两人加在一起,便是十来匹了。不愧是城阳公主的驸马,莱国公(杜如晦)的爱子,真是财大气粗。价值几百万钱的宝马,眼也不眨地便送了出来,可真是大手笔啊。却不知魏王得知此事之后,会不会多给他挑几张书画?
怀着如此美好的期望,崔渊嘴角含笑,带着王玫、崔简去别院里看马。
到得别院马厩时,远远就见里头挤挤攘攘的。一溜体态健硕的突厥马扬着脖颈,或嘶鸣,或紧张地踏着小步,或悠闲地啃食豆料。崔渊一眼就认出他相中的那匹通体乌黑的母马,笑对崔简道:“你去瞧一瞧,看它与你是否有缘。若是它也中意你,往后它就是你的坐骑了。”自家小家伙已经七岁了,也到了该修习骑术的时候。他从未想过让他选匹小马,再慢慢适应。
崔简眼睛亮,快步走到马厩边,小心翼翼地抓起一把豆料,伸到那匹马的嘴下。只见那母马斜了他一眼,似乎有几分鄙视他的矮小。他却不愿意放弃,仍是固执地伸着手,也睁圆了乌黑的眼睛望着它。一人一马,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峙起来。
王玫忍俊不禁,轻嗔道:“你倒是不担心阿实的安危。”
“放心罢。他习武也已经有一两个年头了,身手灵活得很。”崔渊安慰道,望向正立在马厩前的崔滔。崔滔见他们一家人都来了,似笑非笑地摸着下颌上的短髭:“咱们击一回鞠,就得了十几匹宝马,可真是划算得很。”
“下一回便没有这样的好事了。”崔渊回道“不过,我也没料到,只是要一匹马而已,他居然舍得送出十几匹。”
“什么‘没料到’。”崔滔轻嗤道“你当我不知你最近给魏王放的消息?今天收了马,明天你想要的字画说不准就送上门了。”
闻言,崔渊仍是面不改色:“收太子的礼,不收魏王的礼,岂不是厚此薄彼。且他们若弄不清我的喜好,送些没意思的过来,收礼也收得不爽快。”
“啧,阿爷总说我脸皮厚得很,如今看来,我却是远不如你的。”
“子由,你实在是太谦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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