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先生点了点头,他笑意阴冷,浑身一股旁人莫近的气态。
随着他蹲下,我看见一只戴满扳指的手摁在了我的眉心。玉先生的声音随之响起。
“你不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眼前的那只手渐渐变得透明,随着他落下来的动作,我感觉那手掌揪到了我身体里的一样物件,伴随着一股吸力。我配合着将自己的一部分神魂给分离出来。
玉先生的手从我头顶上抽出,一截透明的白气被他捏在手心,那上面是我的憎恶脸孔。
三魂七魄中,有一魄被他捏在手心位置上。
侧头看了一眼,那玉先生脸上始终是面色不改,他轻声道“不是?”
正常来说,被人强行抽走一魄,整个人会萎靡不振,甚至还会影响到自身气数。但我好歹也是经历过这么多事的人了,只假模假样的装作一副强忍着颓唐的架势,回道“我又不是他,你寻我晦气有意思吗你”
玉先生手上动作重复,他再次抬手,又抽出一魄来,这次那白气上的脸孔则是一张悲天悯人的哭脸。
“也不是?”玉先生抖了抖手腕,任由那两团白气在四周飘荡,但左右回不到我体内,只能围着二人身子打转。
“我知道你对祖师爷有怨气,但什么事情能过了两百年还不消散?你要是真过不去这道坎,我把他叫出来,让你当面骂他总行了吧。”
玉先生的手没停,我说话的间隙里,他又抽出了一张带有欢喜表情的魂魄,而这确实是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听到我说能叫出李天一来,玉先生停下了继续抽我神魂的那只手,转而捏碎了一块玉石。
当即,所有的魂魄都似被放出囚笼的鸟,纷纷钻入我的体内。而连带着,那颗玉石上的一抹红光也跟着回到了我的身体里。
他目色沉凝,好似停摆了几十上百年的孤舟那样,沉默了会儿,他道“你可以动了。”
那抹红光在我体内游曳,似一尾游鱼在我背脊断裂处开始缝合。
本来我是想自己给它长好的,但既然有人非要帮忙,那我也没拒绝的必要。
期间,我开始动一动脖子,紧接着上半身开始恢复行动力,随即我控制着手掌把我撑起也是真正和那位栖云宗的先祖进行对视。
我发觉,他并非真的不老,在看向他眼睛的时候,很明显,我能觉察的处,那是一双老人的眼睛。他眸子里的深沉与腐朽历经百年,如今更像是一个寄居在年轻身体里的孤苦灵魂。
本来,我也没想着和他动手,按照辈分,他算是我师爷师公那一辈,虽说是被赶出去的,可终究还是我的长辈。
等到断裂处完全愈合,我这才起身,朝他行了道教抱拳礼。
他脸上表情不变,只略做点头。
我从怀中摸出三根短香,以请神的手法,双手交错持握,以拜请姿态,朝东一拜到底,口中念念有词,至末尾唱道“拜请祖师爷李天一,神兵火急如律令。”
一声唱罢,头顶上那一排排蜡烛齐齐往旁边挪去,好似有人摇晃了下吊灯。
从始至终,那位玉先生脸上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他胸前玉石一颗接一颗的碎裂开来,那其中,蕴藏有道教,巫蛊等术法层层叠叠铺垫开来,整间屋子顿时被各种法术充盈。
“子玉”。
于众人耳畔,一个清朗嗓音响起。
已经习惯了这家伙的神出鬼没,我目前只装作一副虔诚徒孙的样子即可。反正,也是他提议要来这儿的,把一切脏活累活都推给他我也省的轻松。
玉先生原本还算矜持的表情,在那一声子玉中顿时瓦解了。
我轻轻叹息了一声,手臂下垂,背对着那对隔了近两百年之久的师徒二人。
李天一还是那副寡淡模样,这段时日里,他一直没露面,我也不好询问他到底和这徒弟有什么过节。
如今看来,师徒二人之间没有一开始的大打出手,想必都念着些旧情的。
玉先生自李天一出现时,呼吸心跳便不可遏制的出现了急促。在他心里,师秦永远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哪怕他想了很久,也计划过见了面要说些什么,但真当李天一出现在他面前了,反而局促的像是一个孩子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对此,那惹出这些事端的闲散家伙,在落地之后,轻飘飘的看向自己这位徒弟,脸上笑容依旧如暖月春风般,他笑道“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