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还是没能成功,就连这一次,若非哀家帮你,你照样不会成功。”
贾柔鸾谦卑地伏首,“所以臣妾在此谢过太后,不,是多谢姨母。”
太后不禁长叹,“你错了,你赢并非因为哀家,而是因为厉昭仪——你利用了一个母亲最柔软的心肠,为了慎儿,她只能这么做。但即便如此,你和甄玉瑾还是败了,你且瞧瞧,最后得利的人是谁?”
“太后是指傅书瑶?”贾柔鸾不以为意,“太后放心,日子还很长呢,胜负根本未见出分晓。何况,这回的事咱们和甄贵妃算是一体,最后成了这样,她也很不高兴,只要挑动她和傅书瑶鹬蚌相争,咱们便能渔翁得利。”
太后望着她,忽然叹道:“柔鸾,哀家终究得劝你一句,不要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得到。当你以为自己得到的愈多,你所失去的,其实早就数不胜数了。”
贾柔鸾显然没将这位姨母的教诲放在心上,只是恭顺地起身:“多谢太后指点,臣妾告退。”
出了慈颐宫的大门,她看到满天星子格外璀璨明亮,一如她今日的心境。太后纵然对她偶有牢骚,却终究是站在她这边的,并且会一如既往地护着她。譬如今日,哪怕萧慎是她的亲孙子,太后还是舍得硬下心肠——虽然萧慎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损害。
抱着这样的念头,贾柔鸾向身边侍女道:“阿秾,到了明日,宫里就没有厉昭仪这个人了,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
阿秾原是贾素莺的侍女,贾素莺死后,她便留在贾柔鸾身边伺候,但见她怯怯地问道:“淑妃娘娘,贾才人的逝世真与您无关么?”
贾柔鸾登时觉得无比失望,满腔喜气化为乌有,“阿秾,连你也不相信本宫?”
阿秾忙道:“不是,奴婢只是听得太后娘娘的话……”
“太后知道什么?”贾柔鸾不屑地哼了一声,“每个人都是如此,自以为抓住一点真相便来质问,其实懂得些什么呢?太后亦是如此,二话不说地骂本宫狠心,她自己又好到哪儿去?”
阿秾垂着头不说话,似乎在思量她的话是真是假。
贾柔鸾忽然觉得无比惆怅,阿秾伺候素莺的时间不比她更长,可是她就愿意忠心耿耿地对待一个死人,而不愿相信一个活着的淑妃娘娘。她觉得自己在做人方面大约真的有待检讨。
她想起那位过世的堂妹,小时候她们有一段时间很要好,后来却不知因为什么闹翻了——想必不是什么大事,因为她已经不记得,只记得那种不愉快的感觉,孩童之间天真无邪的仇恨,一直延续到今天。
贾素莺初进宫的时候,除却照例的醋妒,贾柔鸾倒有几分真心的欢喜,因为素莺是一个真正知心的同龄人,比起那位脾气乖戾的姨母,她反而与素莺处得更好——何况素莺并未真正承宠,算不上什么威胁。
儿时的裂隙到此时仿佛消弭无形,两人如同亲姐妹一般无话不谈,以至于后来素莺提出假死以避宠时,贾柔鸾一口答应下来。后来也正如她所说的一般,由于药量把控不当,她病逝了。
她说的都是真话,可惜这些人都不相信她,而且看样子她也得不到任何人真心的信任,贾柔鸾无法不觉得悲哀。
☆、第45章
天色已经很晚,幽兰馆还亮着灯。拥翠招呼几个孩子睡觉去了,厉兰妡和兰妩则仍圆睁着两眼,全神贯注地收拾手头的东西。
兰妩往包里装了许多色泽鲜丽的衣裳和头面首饰,厉兰妡看了便道:“咱们是去修行,不必太引人注目,衣裳拣几件素净的便好。头面首饰不易变卖,带着反而累赘。”
她想了想,从抽屉里取出一沓面额不小的银票,小心地缝在寝衣的衬里中,并命兰妩也照此行事。
兰妩见她这样谨慎,不禁咦道:“佛门清静之地,也须这样小心提防么?”
厉兰妡忙碌得头也不回,“修行之人也未必个个心如死水,焉知其中没有鼠窃狗偷之辈?就说咱们,也不是真去潜心修佛的。”她想了想,将几件轻便而价值不菲的首饰亦缝进内衣里,以备不时之需。那太过惹眼的反而放在外边——正因打眼,别人反倒不敢轻易下手。
兰妩看着她叹道:“若非为了小皇子,娘娘也不必受这般辛苦……”
厉兰妡轻轻巧巧地打断她,“兰妩,你须明白,我并非为了慎儿,而是为了自己。保我而舍慎儿,固然赢得了一线喘息,但却会使陛下觉得我狠心,从而渐渐冷落与我;但这一招以退为进就不一样了,慎儿固然得以保全,旁人也会因我的慈母心肠而感动,陛下更是如此。只要有这一线情分在,我就不愁翻身之机。”
兰妩听她侃侃而谈,心中却不以为然,无论如何,她总不相信厉兰妡对这几个孩子真没有感情,不过嘴上强硬而已。
厉兰妡整顿好后,却在油灯下对着她,眼里尽是负疚,“兰妩,很抱歉连累你随我一同吃苦,可是依照定例,我只能带一人随行,而我选择了你,只因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兰妩忙握着她的手,“何必说这样话呢,咱们一路走来经历多少辛苦,其中心酸只有自身体会,当初一道从寒微走向荣耀,如今不过稍稍失意,我自然不会舍你而去。”
听她诉这番难得的衷肠,厉兰妡不禁展颜一笑:“也是,反正咱们还会回来的,小别胜新婚,兴许到时陛下更加爱重。”
兰妩见她这样自信,不禁暗暗纳罕。
次日一早,幽兰馆门外停了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厉兰妡和兰妩提着两个不大的包袱从里头出来。孩子们当然还在熟睡。
谁知才跨出门槛,身后明玉揉着惺忪的睡眼跟上来,“母妃,你要去哪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