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就算五公主有过错,太子妃也该私下跟皇后说,而不是当着自己与翟媪甚至这许多宫婢的面说出来。她俩位属姑嫂,年岁也差了不少,太子妃现在还没登上凤位呢,就对小姑这样刻薄不留情,帝后将来还能指望她照拂其余弟妹吗。
真蠢货也!
皇后再无笑意了,不冷不热道:“哦,是么,我回头着人去查一查。行了,今日就到这儿罢,我乏了,你们都退出去罢。”
太子妃还欲再说,翟媪已经让宫婢开门送客了,五公主怨毒的瞪了太子妃一眼,愤愤的大踏步离去。
少商心中怜悯皇后,但牢记自己身份,人家一个儿媳一个女儿,她算哪颗葱。
皇后扶着靠手静坐半晌,道:“少商,你说五公主的那些田地,真是荒地么?”
少商本想赔笑两声,却看见皇后落寞的神情,沉吟一下,低声道:“妾愚昧,可也知道弘农自古富饶,人口繁密,还是最早被皇帝收服的州郡之一,照理说,那儿应该像年前的青州一样,派人肃清匪贼后赶紧开荒耕种了,怎么还有那么大的无主荒地。”
皇后幽幽道:“是呀。不过太子妃却没指出这些,只敢拿人丁说事,想来她那些田地的来历也没干净到哪里去,少商,你说呢……”
少商心中惴惴,觉得快要踩到话题禁区了,只能故作得意道:“在我家,从庄园到铺面,什么钱都是阿母管的,我三叔父,那是一个五铢钱都要交到叔母手上的,就是凌大人,那也是多少都肯给我……”
她察觉皇后兴味的目光,不免尴尬,打了个哈哈,转而道,“再说我自己也能生财。妾以为,太子妃应当先行自省,缘何太子殿下不愿将财帛托付啊?”
公主吃的是爷娘饭,做错了打骂一顿就是;太子妃吃的是老公饭,要么就像她一样无欲无求,打算将来自行创新生财,要么就老老实实的讨好太子才是上策嘛。
皇后轻叹一声,这番话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但她也不好在少商面前多说太子妃的不是,只能道:“……素闻萧夫人贤才博学,勤勉节俭。这几个月,我观你用度行止都颇有汝母之风,这样很好。”
少商听出这话中苦涩之意,其实皇后也很清俭,偏偏养出来的儿女都一言难尽;她倒有些好奇对面越妃那边的皇子公主都是什么画风。
很快皇后就给了她这个机会,遣她去送一幅锦帛书函给越妃。
因为目前本朝没有太后,所以越妃直接住到了宽敞宁静的永乐宫里。
到了对头的地盘上,少商简直笑的又萌又可爱,活像只q版包子妹,圆滚滚软嘟嘟,本来值殿的大宫女对她这位‘十一郎的未婚妻’颇有些目光审视,硬是被少商笑软了嘴角。
另一位大宫女忧心道:“娘娘这会儿正在……不如让程娘子先等等?”
前头的大宫女道:“别替娘娘拿主意了,等里头的回信就是了。”
这时从里面匆匆奔来一个小宫婢,喘气道:“娘娘叫程娘子进去呢。”——闻言,前头那位大宫女得意的看了另一位大宫女一眼,轻哼一声。
少商努力低头,坚决不掺和。
将两名随行的长秋宫小宫女留在殿门口,少商随着引路的宫婢往里走去,穿过两道回廊拐进内殿,远远就听见内室里越妃的声音——
“……脑子拎不清,居然去肖想十一郎!想一想也就罢了,还敢去为难人家新妇!怎么,今日进宫你这么犟头倔脑,莫非还觉得委屈。我说你有什么呀,有样貌还是有才学,人家凭什么看上你?你又能给他什么,是财帛,权势,还是君父的宠信?这三样子晟一色不缺,还样样比你多!”
少商立刻知道越妃在对谁说话了,她尴尬的驻足门口,不敢进去,可惜宫婢已经往里传报了,她只好跟着低头进入。一进内室,发现除了快把头低到地上的三公主,二公主居然也在,而且她们两位看起来比自己还尴尬。
内室中唯一不尴尬的越妃朝少商招招手,示意让她坐下,然后继续训女儿:“……你要是实在闲得慌,也学学你二姊写个小曲跳个舞,再叫那群读书人吹吹牛皮,也让你父皇面上有光,显得我们也是诗书蕴藉之家,不是光会舞刀弄剑,就算你尽了孝心,你说呢……你来做什么?”
最后一句是问少商的,她原本正听的起劲,闻言一震,赶紧道出来意,然后双手捧上锦帛卷轴。越妃展开卷轴一看,失笑道:“献舞?一定又是她那帮门客献的计,也对,这寿礼既别致又省钱,那帮门客也没算白养。”
她利落的一拢卷轴,冲少商道,“那群献舞的小女娘你都见过吗?”
少商道:“匆匆见过一遍。”
“模样都生的如何?”越妃一脸无所畏惧,“莫非小五要向她父皇献美。”
“母妃!”二公主几乎要尖叫起来。
“不是不是不是!绝无此事!娘娘明鉴!”少商连连摆手,额头都冒出汗来。
“就算要献美,难道五妹会挑在皇后娘娘的芳辰吗?”有这样的亲妈,二公主再有艺术气质也不免暴出几根青筋,少商颇有几分同情。
“正是正是!再说那些阿姊我都见过,一个个都破藤编成的簸箕似的,哪怕有那么一两个齐整的,也不过是豁牙簸箕与平口簸箕之差啊!”虽然她也不喜欢五公主,但到底是皇后的女儿,好歹要帮的。
不过这话总算博了越妃一笑,“簸箕?呵呵,你这人倒逗趣。行了,你回去就跟皇后说我答应了。就让她们住到这里东侧的园子里,我会‘照看’好她们的。”
少商这才知道,原来皇后是将五公主带进宫来的那些女孩托管给越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