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婢胆战心惊地斟了茶到大堂来,王鳌含笑着喝了口茶,淡淡道:“温佥事的茶味道不错,可是福建的武夷茶吗?”
温正微微一笑,深望了王鳌一眼,道:“王大人,温某是粗人,这大清早的,王大人总不会是来温某这儿喝茶的吧?”
王鳌看着温正,在平素,像温正这样的武人,他是看都不屑多看一眼的,二人一个在锦衣卫,一个在内阁六部,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不过今日,王鳌却是微微一笑,心里想,这姓温倒是痛快,这样也好,老夫索性也不与他绕圈子,便道:“听说令爱新招了个佳婿?可喜可贺。”
温正心里一突,想:果然是要图穷匕见了。他心里虽然有些心虚,可是气势却是不弱,大喇喇地道:“王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他原本想说若是小婿有得罪之处,还望大人海涵。不过这种服软的话,温正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卫所里也是说一不二,便是指挥使大人有事也得和他商量着办,现在让他请罪,倒不如杀了他。
王鳌却是含笑,道:“谈不上消息灵通,只是姻缘际会,与令婿有那么点儿私交,能否请令婿出来一见?”
温正只当是王鳌要报复,这些文人现在说得好听,等到柳乘风出来,说不定就是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了。只是这时候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沉吟了片刻,心里又升起一肚子的火气,都是那柳乘风,若不是他去招惹王鳌,好端端的,哪里会有这么多事?这事儿,老夫不管了,索性就叫他来,与王鳌当面对质罢。
温正沉着脸,朝着外头探头探脑的几个家人怒斥道:“看什么?去,把新姑爷叫来。”
王鳌脸上露出微微笑容,风淡云清地喝了口茶,便不再说话了。
其实温正和王鳌还真没什么可说的,二人身份悬殊,一文一武,也说不上什么话。
只是这时候温正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原本还指望王鳌至多偷偷使点绊子,教训一下柳乘风也就是了。现在王鳌都找上门来了,看来这件事就难以干休了。
这厅堂里一下子冷清下来,二人各怀着心事,足足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柳乘风才穿着一件长衫过来。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听说那姓王的打上了门,柳乘风也索性放开了,你妹的,不就是个侍郎吗?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抱着这个心思,柳乘风大喇喇地阔步进来,倒像是自己做了老爷一样,进了厅堂,眼角瞥了王鳌一眼,心里冷哼一声,想:睚眦必报的小人,这也叫什么士林领袖?
柳乘风故意不去理会王鳌,而是先给温正行了个礼,道:“泰山大人。”
温正勉强挤出几分笑容,若是私下里,这老丈人多半是对柳乘风劈头盖脸地一阵痛骂,可是当着外人的面,温正居然神奇地挤出几分笑容,朝柳乘风道:“来,见过王大人。”
柳乘风心里满是不乐意,可是温正吩咐,只得照办,抱了抱手,朝王鳌道:“王大人……”
他这礼还没有行下去,王鳌便如脱兔一般从椅上站起,快步过去挽住柳乘风的手,忙道:“柳公子不必多礼。”
柳乘风的脸色一僵,心里大骂:擦,这家伙居然连我的礼都不受了,这不是赤裸裸的歧视我吗?
柳乘风这样想,温正也是这样想,心里在琢磨,这姓王的不受礼,便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了,看来今日的事是别想善了了。
看王鳌笑呵呵的样子,让柳乘风见识到了什么叫笑里藏刀,不过他既然不让自己行礼,柳乘风索性也就不再客气,呵呵一笑,道:“王大人幸会、幸会,咦,你鼻子上的瘤子什么时候消的?”
柳乘风这才注意到,王鳌的鼻头上的那颗滑稽的瘤子居然不见踪影了。
上一次就是因为柳乘风笑王鳌的瘤子而引起的争执,可是今天柳乘风又提起这瘤子,反倒让王鳌如沐春风了,王鳌呵呵一笑,挽着柳乘风的手道:“柳公子,我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