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谁都知道,长春宫里的那位对叶家没几分情意照拂,而自己的师父呢,身份尴尬,偏偏她和宫里那位一个态度,于是逢年过节,没能搭上新帝登基这趟好处、反而被一个外姓姜家给蹬鼻子上脸的叶家人,骂不了宫里那位,难听的话就都冲着叶渔歌来。
说她“吃里扒外”、“记不得自己是谁的种”这些都还算是好听的。
而更多的,是她被皇后送了宅子之后,从叶家的老房子搬了出来,与自己的亲娘分开住,但每次回去都会被指着鼻子骂的话。
这次也如此。
叶老夫人自从丧了偶,就变得格外敏感易怒,即便感染了风寒,明知自己的女儿L就是这其中的圣手,是翘楚,偏偏挺着不让她看,哪怕有方子开来,她也不喝,只让身边人倒掉。
而她这样做,万一出了什么事,会让还在这时代,需要背负孝顺名声、并且当朝为官的叶渔歌,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
叶渔歌在原地站了会儿L,才出声,“备马车。”
行止觑着她的脸色,欲言又止,想劝,又知道这是叶大人的家务事,并没有自己插嘴的余地,只乖顺地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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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那栋还没到春,仍烧着炭,却不够暖和的宅子里时,叶渔歌想起来很多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记得这些事,其中有小的时候,她的母亲还作为罪臣之后、在花楼里带着她的日子,在叶荣不来的时间里,她的母亲就会将她塞到其他的人的屋子里,或者让人将她关在柴房,不许她出来影响生意——
而每次叶荣要来了,她的母亲就会将她带到几条巷子外的小宅子,装作在这里面乖巧等待恩客的模样,并且还要偷偷掐她的胳膊,让她在叶荣的面前哭出来,说自己有多想念爹。
后来消了罪籍,进了叶府,她依然成了她母亲争宠的工具。
她必须聪明、乖巧、懂事,才能在母亲的院子里好好地生活下去。
鼻尖忽然闯入一股很浓郁难闻的味道。
是冬日屋子里久久不开窗,旧褥子和一些汗、还有炭火、以及药渣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叶渔歌抬起头,一眼看到病歪歪坐在床边的人。
对方面色有些发黄,唇上没有血色,还在指使身边
的人给自己炖参汤,要用库房里那根五十年的老参,唧唧歪歪说了一堆的话,临了才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人,于是阴阳怪气地出声道:
“哟,我们的叶御史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啊?”
叶渔歌看着她的脸色,“你现在体内太热,即便要把库房留下的补品全吃了,也不该用老山参,可以用高丽参。”
“听听,御史大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在朝廷上教训同僚,在家里教训她的老母亲,多威风啊。”
叶渔歌没搭理她的阴阳怪气。
她知道母亲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之前叶荣刚死,那时这位叶夫人还惦记着男人的那几分情意,后来倒是想开了,尤其是发现她也入朝为官了,倒是愿意抛下那些对情敌的恨,想要借着她的名号在外头买地、收铺子。
甚至还想代她收那些同僚的贿赂,在叶渔歌发现的时候,险些酿下大错。
她当着对方的面,将那些东西一样样让人清点,然后退了回去,那时母亲大发雷霆,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当上了大官,却不管家里人的死活——
她没理。
不过后来每个月除了将自己的俸禄都寄回这里,还有自己偶尔外出给一些达官贵人看诊收的诊金。
只是诊金毕竟少,因为叶渔歌不乐意掺合朝廷里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是她在路边给那些穷苦人看的义诊,只看病、写方,不管抓药那些事,偶尔也会得到几颗鸡蛋、几枚铜板的回报。
于是这些凑合着跟那点俸禄一起送回家的时候,就得了更多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