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挣扎之后,苏庆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接下来的经历,犹如噩梦一般,他永远无法忘记。
怒、忧、思、悲、恐、惊等负面情绪相继反复地出现,苏庆生控制不住地想流泪,悲到极处甚至有想自杀的念头,伴随着这些负面情绪,还有各种层出不穷稀奇古怪的梦魇,身上时而烈火焚身,时而如坠冰窖,最大限度地挑战一个人的意志力,苏庆生自小就坚忍不拔,此刻更是显露出这种品性的好处,他尽力保持最后的一丝清明,即使无数次因为刺激太大而彻底丧失意识,却没有崩溃。
灵魂清醒的时候,偶尔会有一小段时间没有梦魇出现,能够稍稍放松下紧绷的神经,苏庆生便努力回忆已经翻译出的那些口诀,念起来拗口之极,比文言文还要晦涩难懂。
不知默读了多少遍,亦不知过了多少岁月,苏庆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精神压迫,差不多要崩溃时,他调动最后一丝意识,默念口诀,只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没想到念了数十遍之后,一丝凉意从头脑的地方传开来,极细微,却犹如醍醐灌顶,苏庆生最终抵御住那股精神压迫。
有了开头就有了希望,再不是无望的忍受,苏庆生有意识的时候就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默诵口诀,期望能够重新看到阳光。
不负有心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丝凉意越来越明显,苏庆生甚至有种自己全身都冒着蒙蒙青光的错觉。
梦魇已经很少出现了,当苏庆生和尚一样喃喃念着口诀时,一个突兀出现的身影差点没把他吓得跳起来,看来这些日子有些松懈了,苏庆生暗自想,青面獠牙巨口利齿的怪物看多了,突然出现个长得正常些的人,的确有些奇怪,苏庆生给自己找借口。
突兀出现的人有些模糊不清,苏庆生却觉得很熟悉,不由得搜寻记忆里的印象,望了半天才回过神,那身影特像他的父亲苏承悦!
但那决不是苏承悦,虽然苏承悦也称得上是少见的美男子,可眼前人的风姿绝不是苏承悦那样的混蛋能够拥有的,就像云与泥的差别。
一个苏庆生熟悉的缥缈嗓音传来。
“我的世界。”
“……永远不要忘记!”
苏庆生不由得出声问道:“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眼前人影并没有理会苏庆生,只是双手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各种姿势,很优美,同时口里低声诵唱,苏庆生看了半天,听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这是放电影?那诵唱的也能听明白了,就是那些口诀,还有好些陌生的,估计是他还没有翻译过来的。
苏庆生百无聊赖之下便模仿人影的动作,当所有的动作与口诀都依葫芦画瓢硬记了下来,有些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苏庆生差点叫了起来,这不活脱脱苏承悦的年轻翻版么?!五官比苏承悦还要好看,点漆的眸子,如玉的肌肤,嘴角一抹懒散的笑,让人销魂。
苏庆生迷糊了,这又唱的哪一出?
人影赤足散发,一身淡青色衣衫,黑发如缎,长袖飘飘,很有些仙人风范,苏庆生看得入神,忽见这个仙人冲他做了个鬼脸,前后反差太大,苏庆生大脑差点当机。
回过神的时候人影已经彻底消失,任凭苏庆生如何呼唤就是不出来。
苏庆生睡着了,似乎这是他昏迷后第一次真正的睡觉,以前精神总是绷得紧紧的,现在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陷入了甜美的梦境之中。
梦里,苏庆生回到了他6岁那年,那时候丁秋桃和苏承悦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父亲苏承悦还偶然会带他出去玩,那次到县里去,他给苏庆生买了许多好玩的和好吃的,还带苏庆生去了儿童乐园,坐在旋转的木马上,苏庆生看见爸爸笑着拿了相机给他照相,相片里的苏庆生笑容甜美,眼睛很黑很亮,似乎所有的阳光都映照在眼里。
因为太难得太珍贵,苏庆生在艰难的日子里总回忆那段幸福的时光,没想到居然在梦里也能够重温,他满心欢喜。
“庆生!苏庆生!你醒了?”
缥缈的声音传入脑中,是谁在说话?苏庆生待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皮如有千斤重,陷入黑暗里的时间太长,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突然见到光,被刺激得流泪,苏庆生反复几次,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一张长着乱糟糟胡子的大脸突兀地出现在视线里,苏庆生慢慢眨下眼睛,这谁啊?
“你真醒了!刚看见你笑了一下,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大胡子道。
像是睡得太久,脑子还是一片白茫茫,苏庆生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动不了,说不出话,唯一能动的眼皮也很沉重。
大胡子的脸埋在胡子里,看不出什么神态,眼里水光潋滟,语气有些激动,道:“你睡了整整三年!我是老钟啊,还记得不?”
苏庆生睁着眼,大脑如年久失修的老机器,生锈的齿轮发出咔咔的声响,缓慢而又坚定地转动起来。
老钟搓搓双手,絮絮叨叨道:“躺时间太长就会这样,别着急,慢慢来。那天你昏迷了,我以为和往日一样,过一半天就醒,谁知道一天天过去,喊也喊不醒,刚开始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怕你饿坏了,可什么都喂不下去,每天只喝一点水和汤,眼看着越来越瘦,不过心跳呼吸倒正常,你做噩梦了?老看见你一脸害怕的神色,有时候还流汗,连被子都湿透了……”
意识到苏庆生无法说话,老钟埋在胡子里的脸有些红:“醒来就好了,你躺着,我给你弄点开水,想喝水吗?想就眨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