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的伤口一日日好转,唯有腿上的感觉依然很浅。有时候摸到膝盖,也能感觉到疼,柳思翊第一次那么奢望用痛来恢复知觉,如果肌肉麻木萎缩,她就真的废了。
她在阳台眺望远处,大脑处于放空状态,只是好几次都忍不住试图撑起身体,她努力把力量转移到腿上,可结果永远是失败。
一次、两次、三次,复健还没有正式开始,她就试图挑战人类身体的极限。
人的潜能不是无限的吗柳思翊不想认命,她不想让凌阡毓为了自己改变生活和节奏。
她应该威风凛凛地驰骋商场,她应该不遗余力地手刃仇人,她更应该趁机推进夺权计划,完成心语阿姨的遗愿。
这一切,似乎因为自己这场遭难,静止了。
凌阡毓闭口不提那些事,她不知道计划进行到哪步了她不知道海芋在忙什么,她也不知道蓝楹被曝光后外面的反应怎么样她甚至不知道凌商雨和乔青山这两个混账东西被判刑了吗
她好像与世界脱节了,在闭塞的疗养空间,每天闻着消毒水的味道,面对白大褂的医生,无尽地等待下去。在夹缝中等希望,在一次次失落中宽慰自己。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站在门口的余心欢望着柳思翊若有所思,近几天她很不喜欢待在病房,也会在某个应该高兴的时候黯然伤神。
沉默寡言背后藏着很多心事,只是难以启齿,也不习惯诉说。
她很清楚,柳思翊这种隐忍的性格,在遇到变故更加容易自惭形秽。或许阡毓做的越多,她就越觉得自己是个拖累。她不懂得索要,也不会提要求,应该做点别的什么。
想来,先前的方向有些错误,余心欢到本质后,去找了凌阡毓。
两人商量之下,想了一套折中的方案,凌阡毓找人安排下去,她确实忽略了柳思翊内心深处的想法,她所做的还远远不够。
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个不合格的伴侣,其实这种时候柳思翊需要的可能不是过分的关怀。
她捧着有些热的鱼汤,站在柳思翊身后,望着她心一抽一抽地疼,每次面对面,凌阡毓都要鼓足勇气,表情言语都要小心翼翼。
“亲的,喝鱼汤叻。”
柳思翊正在掐腿上肌肉,听见凌阡毓声音忙停下,轮椅很灵活地转了个方向,回眸微笑的瞬间,凌阡毓的心更疼了。
“闻着都香,谁做的”她故作轻松,一脸期待。
“当然是我帮忙,大伯母做的。”
柳思翊兴致勃勃地品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很香,一定是因为你去帮忙了,所以格外鲜美。”
“你不是在哄我吧”凌阡毓一脸怀疑,柳思翊眉头挑了挑“要是你做的我还有哄人嫌疑,这调味也不是出自你手,我有必要么”
“也是”凌阡毓捧着脸,凑过去,悄声说“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她在索吻,柳思翊知道,但就故意不满足,只是用勺子舀了一口汤喂过去,“张嘴,啊”
凌阡毓眼睛都闭上求吻了,结果等来的却是鱼汤,但又不好拒绝柳思翊的好意,只能嘀咕着“鱼汤哪有你香”
“你想要了吗”柳思翊突然问,凌阡毓差点被鱼汤呛着,连连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还没这么饥渴”她确实没太敢往房事想,就算偶尔生出念想,自己也会掐灭,她怎么忍心在柳思翊身体这种情况下还想着缠绵。
“哦。”
柳思翊低头继续喝汤,不再说话。
她忽然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呢不会觉得自己嫌弃她吧凌阡毓怕自己过分解读,又不敢多问,这段时间她越来越吃不准柳思翊的心事。
她越来越担心,自己会在无意中说错话,让她不高兴。在柳思翊身上,她对人的心里判断和行为观察好像突然失效了。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开心点呢凌阡毓愁死了。
她想起刚刚和余心欢的对话。
“不管是身体残疾还是心里疾病,那些患者都怕被人带着有色眼镜。他们是最先否定自己的人,但更怕别人否定的目光,起来你是将思翊保护起来,但其实你断绝了她与社会接轨的所有可能,她会觉得自己因为残废而被孤立,这种感觉会因为你所谓的保护和小心翼翼越放越大。”
“姨妈的意思是还跟以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让她参与其中,甚至出谋划策”
“是,包括你们的x生活,在身体允许下都不该停止,她会怕自己从身体到心都满足不了你,会胡思乱想,会自卑会难过,久而久之,会生出厌世的情绪,严重的话”当时的余心欢停顿片刻,才说“姨妈不是吓唬你,如果严重她甚至会涌现出离开你甚至自杀的念头,所以你应该带她离开这里,重新开启你们正常的生活。”
凌阡毓有些懂了,有时候点到为止的话,恰恰才能反映了思翊最真实的内心。
渴望不表达,想要不开口,凌阡毓该真正地走到她心里,去了解她的需求。
思翊不是个安于现状,追求平稳的人,她会希望跟自己并肩作战,比起被照顾,她更需要认同感,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