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过礼,他便开始说:“辖地安宁,上赖军威震慑,中倚吏治清明,还需天时和顺,水陆商货流转,致各仓资蓄齐备,方是无后患之道。”
稍稍一顿,窥了窥卫桓和姜萱,见二人十分认真地听,面无异色,甘逊心定了定,才说道关键处:“这几年天时尚可,仓中栗米多进少出,尚算充裕;铁矿上郡就有,也遣人过去了。唯独盐一项,只晋阳一条道,太单薄,略欠稳妥。”
这两段话有些文绉绉,还隐晦,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想要稳坐一方无后顾之忧,除了兵强马壮的定阳军,还需要保证各项重要后勤资源仓储齐备,渠道畅通。
上郡这几年天时尚可,栗米进仓情况尚可,粮草算有了;铁矿的话,本身上郡就有,正是卫桓管辖范围,已经使人接手了;仅差最后一项,就是盐。
并州包括上郡都不产盐,不管官盐还是军盐,都是晋阳上游官衙下来的,只一条道,一旦被卡就断了,不稳妥。
甘逊此言,其实有些露骨和僭越了。
并州五郡都是通侯的属地,他这样的说法无异隐隐将上郡割裂开来,看作卫桓自己经营的地盘,这是要在物资上彻底脱离晋阳钳制。
为什么甘逊会这么说话呢?
那是因为他发现姜萱对这类事情很感兴趣,盘点核实各项资源仓储时,在得知盐道仅有一条后,她虽没发表什么意见,但却曾细细询问过一番。
这等乱世,隐含雄心并不出奇,甘逊留意到这一点后,他思索过后,还是主动提出。
他的新人,虽趁立功入围,但远及不上徐乾等人亲近,但既进来了,谁不想力争上游?
姜萱十分满意,甘逊果然是个值得培养的,她也没让对方忐忑太久,接话道:“确实,百姓黎民多吃商盐,盐商我们不熟悉,确实有隐患。”
给甘逊一记定心针,却暂不给徐乾等人挑明,姜萱用了一个合适理由掩过。
她笑道:“只这事不急,我们慢慢着手就是。”
盐粮铁,这三项最重要的军事后勤资源渠道是必要自己掌握住的,现在缺的就是前者,今天之后,甘逊肯定会仔细留意的,姜萱能省不少心。
不过不能急,慢慢找机会吧。
动作太大就显刻意了。
卫桓点了点头,姜萱经手他自然放一万个心,只道:“还有何事?”
接着符石等人陆续说其他事,都是政务,远没盐重要但却繁琐,商议了一个下午,才算完事。
卫桓宣布散了。
这时天色已发暗了,大家近来都辛苦了,一起用膳以表亲近犒赏很有必要,便起身转移前头饭厅。
府里如今物资充裕,金氏见状更是早早准备起来了,菜肴丰盛,大家又熟悉,喝酒谈笑十分热闹。
姜萱微笑看着,直至宴散了,又命人一一送出大门,目送大伙儿转弯笑闹声渐远,这才收回视线。
“你今儿怎么了?”
晚风徐徐,已有些许凉意,廊下两株白玉兰开得正盛,婆娑摇曳送来一段清香。
姜萱卫桓沿着廊道缓步而行,她低声问他:“怎么晚上有些心不在焉的?”
方才晚膳桌上,卫桓基本没吭过声,旁人或许不察觉,但姜萱一眼就看出来。
说心不在焉都不大准确,甚至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
她关切:“可是近日太过疲乏了?那就歇歇,反正军中诸事都理顺了。”
她眸光温柔,正仰着玉白的一张脸凝视他,卫桓手心一阵热汗,一时紧张,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无妨,我不累。”
生平罕见,有些结巴,他探手触了触怀中的小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