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如此,逃难几个月后,他们还是出了意外。
那时他们已经没有吃的了,路母的首饰也当得差不多了,三人常常是吃一顿饿三顿,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吃的,他们还舍不得吃。
然而不知是谁泄露了他们找到了吃的的消息,于是附近的难民蜂拥而上,想要抢走路父猎杀到的兔子。
吃得不好,路母瘦成了皮包骨,路西楼更瘦了一大圈,完全不像十二岁的孩子,路父好不容易找到荤腥,他当然想让妻儿吃顿好的,自然拼死要护住野兔。
但对方的人手实在太多了,又都被肉味逼红了眼,满脑子都是要抢到野兔,哪里还有良知可言?
他们手持棍子,用力抡到路父身上,没有木棍的,就攥住路父头发,张嘴咬他。路母吓得脸色惨白,哭着去拉人,求他们放过路父,“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那些人打疯头了,根本听不进去路母的话,用力把她甩到一边,路母头磕到了石头上,血顺着眉眼往下流。
路西楼也在拉人,看到路母磕了头,瞬间红了眼,弯腰捡起一根木棍,不要命地往前挥。
穿鞋的怕光脚的,光脚的怕不要命的,路西楼使了十分力,被打的人转过身反击,路西楼被一巴掌扇得耳鸣。
但他没有后退,仍继续往前,想要救出路父。
眼看路西楼开始发疯,这些人意识到要速战速决,他们分成两列,一列人去拦路西楼,剩下的人去对付路父。
路西楼再拼命,也终归是个小孩,所以没多久就被制服了。路父看到路西楼被按在地上,直起腰要来帮他,却被人找准机会,一棍子打住后脑勺,然后路西楼看到路父步子猛地顿住,再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爹!”路西楼眼睛瞪得很大,嗓子都破了。
压着路西楼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傻眼了,灾荒之前他们都是老实的乡下人,别说杀人了,连伤人都没有过,现在却为了一口吃的杀了人。
他们都被吓住了。
看到路父倒了,用木棍挥他的人愣住了,却只愣了一瞬,就弯腰拿起野兔,头也不回地跑了。其余人和他一起,也飞速地跑了。
没有人压着不让他动了,但路西楼四肢发软,脑袋发晕,竟然行动不了了。
他趴在地上,没有力气起身,慢慢地爬到路父身边。
“爹,你醒醒啊。”路西楼抱住路父,颤抖着手要去试路父鼻息,手却不敢真落下去。
路西楼叫得很大声,路父没有一点反应,路西楼不放弃,抱得越来越紧,同时不停地喊路父,妄想路父能回他一句臭小子。
可这都是徒劳。
路西楼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他还学陶宁远教他的那样掐了路父人中,路父还是没有反应,甚至脸开始发白,四肢开始变硬变冷。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路西楼抱着路父痛哭流涕。
第112章
路母出乎意料地冷静。
她随手清理了头上的伤口,指挥路西楼就地挖了个大坑,然后将路父葬了进去。全程路母没皱一下眉,更没有掉眼泪,仿佛死的是别人,不是她相伴十多年的相公。
路西楼有点怕这样子的路母,在葬完路父后,他走到路母身边坐下,沙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打他的人下了狠手,路西楼像被车碾过一般,浑身都疼。只是比起这些疼痛,失去父亲更让他难受,路西楼心就像被无数根细长的针在扎,密密麻麻地疼,叫他呼吸不过来。
“怎么了阿凌?”路母漾起一抹笑,语气同往常一样温柔。
如果是往常,路西楼听到路母这样说话,他肯定会很开心。可现在不同,路母才失去丈夫,她应该像路父被打时那样,而不是冷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话在嘴边滚了几圈,路西楼还是没说出口,他当然知道路母心里不好受,不想再提路父让她伤心。
“没。”路西楼挽住路母手臂,轻靠着她肩,“我们还有多久到江南啊?”
他们是秋天离家的,如今都是冬天了,路西楼感觉他们走了很久,可为什么还没到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