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时年擤鼻涕的动静便在静静的办公室里潋滟开来。
汤燕犀抱着手臂,幸灾乐祸地笑。他这个弟弟他知道,有些私人用品就连宛姨都不能用的,可是这会儿,呃,少爷怕是要抓狂了。
孰料出现在他视野里的弟弟,面上没有任何忍受不住的肌肉抖动,而只是静静地伏在沙发扶手上,将下颌抵在手背上,专注地瞧着时年……
汤燕犀只能再悄然地叹口气。
糟了,少爷已经陷得太深了。
时年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儿,便赶紧起身,尴尬地望向汤燕犀。
“不好意思汤律师,我想借用一下洗手间。”
她今天真是狼狈死了,昨晚整夜没睡,早上因是在警局便也没来得及好好洗漱。只是用清水洗了把脸,用了警局备用的一次性牙膏牙刷漱口;素颜朝天也就罢了,到这儿又这样一场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汤燕犀便含笑:“请便。”
时年便想开门到大厅去。公用的洗手间应该在那边。
汤燕卿却直接起身,拉着她的手腕走向里面那面墙壁上的一扇门:“用他私人的。”
汤燕犀面上略有些尴尬。
汤家人多少骨子里都有些小洁癖,汤燕犀可以无偿为那些最低生活保障线之下的亚裔贫民代理官司,可以耐心倾听他们各种口音的英语,可以与他们整日在一起,只是他却还是要保留一个自己专用的洗手间。
这一点小小的权利,时年表示理解。她便抬头望过去:“汤律师你放心,我只用洗手池。用完之后我保证恢复原状。”
进了洗手间,时年赶紧扑到洗手台前去,望向镜子里哭红了眼睛和鼻头的自己。
好狼狈啊,可是她却真的好高兴。
妮莎死后,她曾经十分十分自责。妮莎生前,她没能替妮莎做什么;妮莎死后,她也找不到妮莎女儿的下落……其实就算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妮莎自己都没有合法的身份,她的女儿就更只能是为了逃避移民局的追查而东躲西藏。就算她能找到那两个孩子,她也没有能力帮她们居留下来。
而移民局若将那两个孩子遣返的话,她们又能落到何方?难道还是回到当初曾经卖了妮莎的那一对狼心狗肺的父母手里,然后让这两个孩子跟她们的妈妈一样,也在数年之后再经历一次同样被卖作童妻的命运?
她曾为此犹豫,却没想到汤燕卿已经想到了她前面。他不仅找到了两个孩子,而且交给了他的律师哥哥,由律师出面来为两个孩子争取合法居留,而不用回到那个魔鬼一般的家族去……
这一切,真的是他送给她的贵重礼物。珍贵得会叫她一生牢记。
她开着水龙头还在流泪,汤燕卿抱着手臂背靠在墙壁上,侧头望着镜子里的她。
他轻叹了口气:“女人可真是水做的。哭了这么久,竟然还能流得出眼泪。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地球的水资源怎么总是短缺呢,原来都被你们给变成盐水了。”
时年一个猝不及防,还流着眼泪呢,活活被他气乐了。
便攥着他的手帕起身朝他望过去:“我们女人的眼泪,还不是都叫你们男人给惹出来的?”
他微微挑眉,目光却深浓下来。
“可是我今天好像没欺负你哦。”
“是哦。”她鼻子塞了,瓮声瓮气地说:“可是你却还是让我流泪了……是高兴的。汤sir谢谢你……我真的没想到你送给我这样棒的礼物,我好高兴。”
她抬起头来,泫然而泣的小脸儿一下便敲进他心底去,留下一个深深的烙印。
他听见自己从心底深处轻叹一声,接下来便不可自控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他的怀里。
他背靠着墙壁,支撑住两个人的重量,手便爱惜地滑上她的面颊,微微颤抖地落下了唇去……
时年自己也疯了。
也许是昨晚刚经历过那样生死的瞬间,接下来破了案子,再接下来又见过了妈,然后见到了妮莎的两个女儿的缘故吧……她只觉这短短的二十几个小时里,她的心一次一次被剧烈震动。
再强硬的心防,也纵有被撬开缝隙的时候。她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不知何时将他放进了心扉。
也或许,是这洗手间的白色灯光太过炫目,让她瞬间忘了现实,忘了思考,扔掉了理智……她闭上眼,只觉这覆在她唇瓣上的唇,那么熟悉。
是熟悉的长度,熟悉的棱角,甚至是熟悉的唇纹,熟悉的温度,熟悉的……香气。
她便宛若重归梦里,不能自控地,向他敞开了自己的唇……
感知到她的回应,他便闷哼一声,两人位置倒转,他将她抵在墙上,深深地吻了下来。
她先时被动,却被他一点一点点燃。她便不能自主地去回应他……
向远给她的吻,从来未曾带给她这般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