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远眉心一攒,却极快松开,笑道:“瞧你说的,如何敢跟汤家相比。这酒能入得你口,我已庆幸。”
汤燕卿耸肩:“这酒不贵,却已难找。不贵是因为出产的酒庄等级不高,红酒历来都要按着酒庄的等级来定价;但是那酒庄却已在百年前毁于战火,库存极稀少。于是现在就算用高价去求,都买不到。向远哥你从哪里得到的?”
向远眉心便又是一攒,再极快松开:“呃,我也是第一次听见这典故。是我代理的一个当事人送的,我为他打赢一场官司,替他省下一大笔钱。他送我这个,我见不是很有名,便以为不值什么。”
汤燕卿晃着酒杯轻声一笑:“又是一场富商离婚案吧?那富商从妻子那里省下的钱,却流进你口袋了。”
向远也不避讳,耸肩一笑:“没错,离婚案确实最赚钱。”他跟汤燕卿碰杯:“这也要拜令尊汤叔叔的引路。他是我的恩师,带我走上这条路。”
作为本州最赚钱的华人大律师,汤明羿代理的案件中的确有不少华人富商的离婚案,汤明羿也从中收获颇丰。这一点是汤燕卿怎么都抹杀不掉的,也因此兄长汤燕犀才会拒绝继承父亲的大律师事务所,而去转做无偿的法律援助工作。
汤燕卿缓缓啜了口酒:“我爸一边经营‘汤程刘律师事务所’,一边却成立了唐朝。我爸拿出本市地段最好的房产给唐朝无偿使用……向远哥,不知你何时也学学我爸这个?”
向远马上点头:“是啊,师父获得巨大事业成功的同时,却从未忘记过回报社会,因此才会获得广大选民支持,有机会竞选州长。等我功成名就了,也会向师父看齐。只是我现在资历还浅,等我将来有条件的吧。”
两人看似谈笑风生,可是言谈中的暗潮汹涌却叫时年听得心惊肉跳。她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对话,便走向门口来,抬眼望汤燕卿:
“汤sir累了吧?不如早点休息。”
向远倒是先笑起来:“时间你不知道,他一向都是夜猫子。这才几点,不过零点他睡不着。”
向远说着走过来揽住时年肩头,凑在她耳边说:“通常燕卿晚上要先赴美人之约,享受够了美人恩,才能睡得着……”
时年听懂了,抬眼恨恨盯了汤燕卿一眼。
汤燕卿则目光不转望回来:“可惜从此我得在你身边寸步不离。美人恩什么的,只有你补偿我。”
向远的目光便又缠过来。
时年实在按捺不住,薄愠一笑:“成,我回头给你网购一充气娃娃来。你喜欢ab,还是坛蜜?”
向远先笑喷,走上来揽住时年肩膀望向汤燕卿:“对了忘了提醒你,你嫂子平静的外表下可是只小野猫。所以千万不要得罪她哟。”
汤燕卿依旧斜倚着门框,慵懒地哼了声:“何必问我买哪一个?以我的能力,两个都不够。”
说完走过去自己洗了酒杯,看也没看时年,便抬步走上楼梯去。
时年则一口气呛住。
向远笑了声,错开话题:“还不错,大少爷终于学会自己洗酒杯了。”
时年却忍不住转头去看那洗得干干净净的酒杯。
爸曾教过她,在陌生的环境或者面对陌生的人的时候,要留意保护个人的任何信息。比如指纹,比如dna。
妈曾笑过爸,说这是爸的职业病犯了。爸也只好笑笑,说但凡好警察一定会有这样的职业病。
时年进卧室,向远也跟了进来。
时年一怔,便抱起枕头走向门口:“我去睡婴儿房。”
向远一把将时年扯回来,抱在怀里:“时间……我不是想破坏我们的分居协议,只是燕卿来了,总不能让他知道我们分居了。今晚就让我留下,好不好?”
“不好。”时年用力挣脱:“你是律师,你比我更明白。如果咱们同床,那分居协议就形同废纸。”
向远挣扎地吸气:“时间,真的就这么绝情?”
时年毫不犹豫推门就走:“晚安。”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时年真是累了,可是倒在向远的被褥里,到处都是他的气息,便叫她怎么都睡不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从前会觉得他的气息叫她心安,她每次洗衣服都会将他的衣裳贴在鼻息……说不清是从何时起,她竟然连他的气息也无法忍受。
时年想起身换一套床单被罩,可是那都在卧室的柜子里,这般过去折腾,唯恐被汤燕卿听见。她最终只得决定放弃睡眠,悄然出门下楼,到厨房给自己倒杯水喝。
一楼没开灯,只有窗外筛进来的灯光。时年对自家的方位再熟悉不过,就算闭着眼都能直接找到冰箱。可是距离冰箱还有三步的距离,她却心下惊惊一跳。
黑暗里,有一股庞大的存在感,像是一只无形的兽,蹲伏在黑暗里。
“砰”,时年用力打开冰箱门,冰箱里的灯光登时照亮周遭。
冰箱旁,一道颀长的身影无声站立,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
“汤sir怎么一声不出?吓死我了。”时年小心藏住惊恐,不想叫他看出来。
他轻轻哼了声:“你在黑暗里的直觉也很不错。我方才已经将我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却还是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