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黎妈先前那声“二小姐”,她恐怕还一时没反应过来方才是在做梦。
好真实的梦……
所思即所梦,无外乎会梦到刚才的场景。她这一趟从定州回京,原本就是因为天家一道旨意到了永安侯府,让她同病榻上的废太子李裕成亲冲喜。
由着平素的冷静,温印敛了思绪,在黎妈说完话后,温印轻“嗯”一声,修长的羽睫轻轻眨了眨,一双美目里似是不经意间便藏了春光与韵致。
温印从小就生得极美,即便身着湖蓝色的缎面锦袄,并着厚厚的狐狸毛披风,都能衬出肌肤凝雪,颜若舜华,唇如蔻丹。
马车里还燃着碳暖,温印这幅才刚睡醒,睡眼惺忪的模样,脸颊上还挂着淡淡红晕,额头也留着些许方才梦里渗出细汗,说不出的撩人心扉。
一侧的黎妈都看呆了去。
二小姐是侯府嫡女,身份尊贵,从小就被老夫人和侯爷捧在手心,若掌上明珠。二小姐的婚事,老夫人和侯爷也一直慎重,千挑万选,不曾迁就。想着人对了,就是婚事迟些倒也无妨。
早个三两年的时候,二小姐的外祖母娄家老太太忽然病了一场,想念外孙女了,娄家遣人来京中接二小姐去定州小住。
娄家老太太的病时好时坏,二小姐走不开,就这么一直在定州留了下来。这一转眼,二小姐便都过了成亲的年纪。
老夫人让她这趟去定州,原本是想接二小姐回府的,但谁想刚至定州,就听闻京中变天的消息,永安侯府在其中受了牵连,天家竟下旨,给二小姐和病榻上的废太子赐了婚。
听说这废太子只吊了半口气在,连床榻都下不了,二小姐若真嫁过去,恐怕过不了多久……
黎妈眉间愁容拢起,她怎么能不担心?
温印却没看黎妈,只随手拿起一旁的书册低头翻了起来,神色泰然,眸间也平和未见慌乱。
翻书声中,马车外有禁军侍卫的声音传来,“二小姐,马车陷进雪坑里了,还请二小姐移步。”
黎妈撩起帘栊一角往外看了看,外面的雪还这么厚……
温印正好抬眸,黎妈压下眸间忧色,轻声道,“二小姐,老奴先去看看,您在马车中别下来了。冬日里官道上的风烈,二小姐又去南边有些时候,怕也习惯不了这京中的气候,仔细别染风寒了……”
黎妈是府中的老人,一直跟在祖母身边伺候,处处细致稳妥,祖母才放心让黎妈来接她。
温印握着手中书册,唤了声,“黎妈。”
黎妈回头,“二小姐?”
温印轻声道,“稍后过问一声就是了,马车该怎么走就怎么走,这是禁军的差事,要想办法也是他们自己想办法,我们等着就好。他们愿意抬便抬,我们不下马车,也不跟着一道在雪里走。他们若是问起,你就说我怕冷,我若是病了,他们也不好交差……”
黎妈恍然大悟,“老奴省得了。”
帘栊撩起的时候,温印轻轻瞥了一眼马车外。
一连下了几日大雪,官道上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也没有见旁的马车往来。
远处的枝头都被积雪压弯,近处,大雪的痕迹更是没过了随行禁军的膝盖。这样的天气,连走都不好走,更勿说过马车。
若不是京中一直在催,这群禁军侍卫也不会这么着急赶路……
婚期定在这月的二十三日,眼下已经二十一了,禁军不敢在路上耽误,所以大雪没膝也要赶路。
但这是禁军急的差事,又不是她要急的。
这次京中变天,安王李坦以外戚陶家通敌叛国,混乱超纲为由逼宫,借清君侧的名义软禁并架空了天家。
若非御史台霍老大人一头撞死在金殿上,血染了雕着龙纹的大殿宫柱,李坦碍于名声,始终没敢在风口浪尖上迈出这最后一步。
但李坦很聪明。
他以天家的名义下旨废黜了病榻上的太子,自己做起了东宫。
东宫是日后的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