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首第一个木桩下,放着一本有点眼熟的黑色封皮启示录。打开后,扉页上写的是“因理想而不朽,因归返而救赎”。
签名依旧是奥贝雷恩,同样优美华丽的花体字。
苏抚摸着奥贝雷恩这个名字,指尖敏锐的触感甚至可以感觉到在签下这个名字时,那只手的稳定和有力。
“奥贝雷恩……”苏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启示录放归原位。
他的目光落在了猎鹰首领的脚下。那里歪倒着一个酒瓶,瓶里还有小半瓶混浊的液体。从酒瓶的式样和已经完全看不清的商标分辨,这应该是一瓶旧时代的酒。
那天晚上,猎鹰首领拿出这瓶酒时,瓶里只剩下三分之二了。这些酒,一半在那个晚上进了苏的口,变成了一次任务的酬劳,另一半现在就在苏的面前。
苏向酒瓶走去。只迈出一步,他忽然停住,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向四面望了一圈。苏的胸口开始发紧,心跳加快起来,周身血液不住奔流,体温也在迅速升高。而他淡金色的短发不住起伏着,似乎被风拂起。而此刻,根本就没有风。
这是极度危险的感觉,而且越来越近!
酒瓶中混浊的酒液忽然,酒瓶全无征兆地离地而起,斜飞开去。刚刚平移出半米,酒瓶上就遍布裂纹,然后轰然炸开!
苏碧色眼瞳中,所有的景物都在扭曲着,耳边似有几台喷气式发动机在同时轰鸣,强烈的声波从几十频的超低频一直分布到几十万的超高频,瞬间撞上了苏的身体!
猎鹰首领的尸体上刹那间出现了数以百计的伤口,最初时只是一道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缝,旋即张开,变成了无数深浅不一的伤口。猎鹰首领的血早已流干,伤口出现后,立刻有数百片腐肉在空中飞舞,如同一只只苍色或是青色的飞蛾。离开他比较近的几具尸体上也平空出现了许多伤口,只是比猎鹰首领身上的伤口要少许多,也浅得多。离得越远的尸体,身上的伤痕也就越少。
然而苏几乎承受了全部音波的杀伤力!他身上的斗篷碎成了数百片,衣服和绷带的破片更是漫天飞舞,改装步枪的护木噼噼叭叭的布满了无数裂痕,就连坚固的枪管上也多出了不少青白色的划痕。
和猎鹰首领一样,苏的身体上也多出了数以百计、纵横交错的细线。细线中立刻涌出大量血浆,然后细线张开,露出里面红白相间的血肉来,更有些交错的伤口处,有整块的皮肉掉落!
苏刹那间已变成了一个血人!
苏慢慢放下护脸的双臂。在异变突生的瞬间,苏以双臂护住了头脸,却已顾不得其它。他一双手臂上血肉模糊,只有脸和眼睛仍是安然无恙,然而耳部的绷带上开始渗出鲜血,相对于如此狂猛的音波攻击而言,他那双具备超频听力能力的耳朵实在是太过娇嫩了。
苏就这么站着,看着酒瓶炸开的地方。那里残留着一片还不如指甲大的电路板,边缘都已烧焦。那些致命的音波,以及生命感应的装置,都是集成在这么一块毫不起眼的路板上。
这样的陷阱,这样的科技,苏从未见过。
苏缓缓抬起手,抓住胸口处只露出一个角的酒瓶破片,手上运力,将这片嵌进胸骨的破片硬生生的扯了出来。他一用力,手臂和半边身体又涌出大量鲜血,红得发亮的血液顺着身体流下,已在苏的脚边积成了一个血潭。
玻璃与骨头摩擦着,发出阵阵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这才不甘不愿地从苏胸口的血肉中脱离出来。这是酒瓶的瓶底,上面还积着一汪鲜血,沾染了点点碎肉。
苏拉下脸上的绷带,将酒瓶瓶底举到嘴边,伸出柔软灵活的舌头,舔吸着瓶底上混着酒浆的鲜血。舌尖上传来阵阵鲜血的腥甜,混杂着浓烈的酒气,还有颗颗粒粒的碎肉。
他满饮了这一杯,有酒,有血,有肉。
苏俯身,将干干净净的瓶底放在猎鹰首领的脚下。这一杯血酒,权作他承诺猎鹰那一任务的尾款!
苏碧色的眼瞳变得深不见底,他俯下身,将地上散落着的自己身上的肉块一块块地拾起,再一块块地放进嘴里。他找得极为细心,连稍大些的肉沫也不放过。最后,苏伏在自己鲜血积成的血潭边,如一头野兽,一下一下的舔食着自己的鲜血!
苏需要体力,体力源自于食物,这时候最好的食物,就是自己的血肉。
当苏再次站起来时,地上已经只剩下一片颜色深沉的土壤。他身上不再流血,但那数以百计的伤口仍然如一张张小嘴微开着,伤口处翻出惨白色的肉。
整个世界对苏来说,是寂静的。他的双耳已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的世界时时会掠过不同的色彩,脑海里千百条神经在无休无止地跳跃,撕裂般痛。尽管如此,他仍然从忽然大起来的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苏将已不能更破烂的衣服撕开,再扯成布条,将两片陶瓷防弹片一前一后缠在了身上,勉强盖住些伤口。他丢下了一切装备,只带上二十发手制子弹,然后提起了步枪。
苏没有向远方逃离,而是向群狼迎去。
此时此刻的他,既是一头受伤的孤狼,也是一个接了任务的雇佣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