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氏冷笑:“他两个儿子皆在秦州府里做着官,你以为大家告到县里就有用?再者,上伏村的胜子伏康那些人家,田粮税上常年受他护持,几十亩地报着几亩,几亩还用小石来称,谁要告伏盛,只怕他们先就要拼命。”
晚晴道:“我原以为他不过是面上冷些,谁知心竟是石头做的,自己爱了几年的妇人,说杀就杀。”
两人倚靠着才烧了几张纸串子,就见高山春山等人提着绳子椽子进门,将口本是给伏识老娘置备的薄皮棺木一抬,轻飘飘的棺木四晃着,内里装着新死的马氏,望河对岸而去。
伏识老娘柱了拐杖出门,拉住胜子又是谄媚又是嚎声:“孩子,那是我的寿材,如今叫她占了,我一个孤寡老人,你既答应了,就得替我打口好的来。”
胜子应付道:“好的,肯定是好的。”
伏识老娘拿手比划着:“我要三底两盖,还要前后画上宫殿楼阁。”
胜子冷笑道:“给你五底八盖雕梁画栋,好将你镇压在里头永世不能翻身,好不好?”
伏识老娘听这年轻人编排着骂自己,又不敢还口,装做没听到,等胜子走远了才低声道:“年轻人,好好造孽,等死了才能下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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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到了散衙的时间,伏青山一人拍马到了御街,勒马在街上回旋不久,就见魏仕杰的轿子自东华门方向而来。伏青山纵马迎了上去,高声叫道:“大哥。”
魏仕杰正在轿子里打盹,听到是伏青山的声音,掀了帘子笑道:“君疏今日好大胆子,散了衙居然不立刻归家去。”
伏青山道:“许久不见大哥,今日有心要与你喝两盅。”
魏仕杰唤道:“上轿来谈。”
伏青山下马,将马拍给魏仕杰的下人,撩了袍子上了轿,与魏仕杰二人并肩盘腿僧坐。魏仕杰笑问道:“想去那里?”
伏青山道:“全凭大哥的意思。”
魏仕杰拍了拍伏青山肩膀道:“我原先总爱寻些新鲜,满京城的秦楼楚馆无一处不知无一处不精,若到兴起,每夜换七八处地方都是平常。如今或者是年级大了,竟也渐渐恋起旧来,唯有会群芳的屋子里呆着才不会心烦气躁。醉莲春嫣你也认得,咱们就到那里坐一坐,好不好?”
伏青山道:“好。”
若说伏青山为何能拜到魏源门下,一力还是魏仕杰的引荐,而魏仕杰与伏青山,恰恰相识于欢场。魏仕杰见伏青山虽也与些同期仕子们偶来会群芳,但他稳重本分,虽坐于花丛却洁身自好,几乎没见他对那个青楼女子露过些意思。虽魏仕杰自己是个再荒唐不过的人,却也敬伏青山有些君子风,从一开始引荐,就存着要给魏芸招婿的心思。
第四十一章从良
自伏青山与魏芸成亲之后,一则魏源三令五申,再则他自己也怕妹妹伤心,是而几乎不曾与伏青山一起喝过一顿好酒。但魏仕杰本是个散漫又随性之人,既伏青山亲自来寻,自然要与他好好喝上一顿。
两人到了会群芳,一径从大门进去,穿几进院子,阅过满楼姹紫嫣红的姑娘们,才到了最内一进楼上。醉莲姑娘今日穿的整齐,萌黄色的春衫,青绿色的长裙,这本是春夏衣服,秋日穿着也太单薄了些,但她们白日黑夜都是居在这暖融融的深屋中,自然不知外面季节变迁。
当着魏仕杰的面,醉莲自然不敢表露与伏青山的亲近,却也抿了笑暗自对着伏青山使着眼色。魏仕杰上得楼来,见醉莲站在走廊上不肯让步,笑道:“今日我这兄弟也要乐上一乐,你也同来,好不好?”
醉莲忙点头:“好。”
魏仕杰指了她鼻子道:“不准突然就冒出一句难听的话来,叫我难堪。”
醉莲已经拿眼勾着身后的伏青山,笑道:“必不会。”
几人进了春嫣姑娘的房间。这是全会群芳最大的屋子,卧室便有两间,盥洗室亦是独设,另有小门开着供丫环出入。迎门顶天花板的多宝阁上饰着珍玩玉器,转进屋中皆是矮几矮设,地上铺着打磨的油光发亮的木地板,宽敞的有些空荡的大厅中居中铺着绒毯,墙上除了几幅名家书法字画,便是春嫣姑娘所弹奏的各样乐器。
远远到了窗边,一排顶天的书架前设着一张大书案,案上墨宝齐备,宣纸常铺,概因春嫣姑娘才情颇高,到她这里的也全是京中有名的文人雅仕们,他们欢宴中兴起,便要留些墨宝在此。
春嫣姑娘此时还未起身,魏仕杰与她同起同居一年多,如今比高含嫣更似夫妻,在伏青山面前施揖致歉便进了卧室。醉莲见魏仕杰走了,侧身凑了过来悄声道:“看来探花郎心中仍有奴家。”
伏青山低声说:“好好说话,不许再自称奴家。”
醉莲掩了唇窃笑:“好。”
伏青山问道:“如今你那病症可好了一些?”
醉莲指了房内:“春嫣的情形比我的还要坏些,关键是魏舍人身上带着才不好办。”
伏青山掏了三角包的药出来,全递给了醉莲:“他或者也寻药石在调理,但寻常药方自然不能治好。我这里有药,你□□嫣给他搀在茶中饮了,或者得以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