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县令可以感觉到一场洪流将起。
“统儿。”他忽然开口“你可也欲入这一场乱局”
庞统并未立刻作答,这个才十岁的少年静静着手上的琴谱,等庞县令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就听到儿子用稚嫩的嗓音慢慢说道“这天下,本就是大争之世。”
“为父知道了。”庞县令站了起来,他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走出屋子,背影有些寂寥。
庞统低头着琴谱,良久却不曾翻动一页,他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有颤动的睫羽,能说明他并不如表现出平静的心境。
大争之世,大争之时,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不争,即亡。
他逃不脱,也不想去逃。
和父亲想要躲避不同,他自出乱相开始,就有心投入其中。
庞统站起了身,拍了拍衣摆。
得去告诉夏兄,父亲终于定心了。
那么,下一步也可以进行了。
庞县令的确不需要做什么,但是他们还有事情要做。
庞统将两手塞进一个暖手捂里头,双手袖于身前,这个东西是今年在成皋忽然流行起来的,也是他那位夏兄做出来的,法子也很简单,用布料将芦花围在里面,后圈成桶状,两手插在里面就可在寒风中昂首挺胸前进。
自县衙走到夏家庄有一些路,庞家人自然不会让小少爷就在大冬天这么出去,而是给他套了辆驴车,等庞统到夏安然处的时候,他正在烧的暖融融的屋内,被几只兔子掩埋。
庞统顿了顿,见夏安然没有起来的意思,便踏了进去,他远远坐下,不是很能理解夏安然为什么养几只兔子。
还如此放纵兔子
没几两肉的小兔子有两个踩在夏安然的肚子上,还有一只蹭在他脸颊边上,稍大一些的两个大兔子都靠在火炉边上,三瓣嘴咀嚼着干草,都没庞统一眼。
这两只大兔子就是之前被曹纯猎到的两个大兔子,它们伤了腿,虽然被夏安然算是治好了,但是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两只兔子成了跛子,自然没法放归山林,它们也不肯走,它们上了夏安然的那几亩地,尤其是种着苜蓿草的地。
这两只兔子准了夏安然不会动手宰掉他们,前脚刚被丢出去,后脚它们就回来在夏安然的院子里面刨了个坑生了一窝兔崽子,等夏安然注意到地上怎么有个洞的时候,就到了怯生生探头出来的三只小小兔。
然后等到天气凉了开始下雪,夏安然不方便再上下山,索性就住到了夏家的庄子。
今年过年时,他正式到了十六岁,吕伯奢便同他商量提前行冠礼。
理由就摆在面前,夏家只剩他一人了,他要是想早点立业成家,也是完全说得过去的。
而夏安然也的确需要一个能够自主的环境,而且他也不想太接近吕伯奢家。
他并不知道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感情还是不要太深比较好,否则抽身时候,太难过了。
吕伯奢将夏家的房契、地契和资产全部转给了夏安然,另外还给了夏安然一笔钱方便夏安然操作。
亲戚做到这个份上真的已经非常够意思了。
夏安然自然也领情。
吕夫人对于他的搬离有些不舍,但是显然吕伯奢已经同她商量过了,所以她虽然不舍但是也已经准备好了夏安然的行李,以及未来几年的衣裳让他一起带走。
自此,夏安然顶门立户了。
他成了夏庄主,而非吕家的夏安然。
这种变化是显著的,旁人同他说话的态度就不再和过去一样了,顶门立户的男人,就不再是小孩了。
好在夏安然非常适应这种变化,不如说他之前就挺少年老成的,这让一些故意来臊小孩的村人也有些讪讪,只能回头说小孩一点都不好玩。
夏安然这辈子的字还是景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