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这一眼,苏渔顿觉心情好了许多。尽管她也不明白,不过是夏凤兮还没来得及出门,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坐在床沿,余光偷偷地瞄他,见他正准备换衣服。看那服装式样,应当是有政务要处理,再不然就是圣上已经回京,他要前去觐见。
她想了想,这身棠棣色的从省服,她昨夜可没有在秋苑见到。他分明可以回琼华殿更衣,却特意让人送了过来。
她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心中想,只要他看她一眼,她就主动上前替他更衣。
可是左等右等,那人愣是一眼也没有看她。
苏渔不觉有些气闷,亦不禁笑自己自作多情。不过是他懒怠回去,下人们自然便会送来。偏她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实在是没意思得很了。
她虽如此想着,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那人身上飘。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前献殷勤,索性起身到窗边,去看院中开得如火如荼的夏花了。
她将心思从他身上移开了,才觉有些口渴。窗边刚好有茶壶,壶中茶水还是昨夜的,早已是凉得透了。不过这个天气,她倒也不在意。
她执壶自斟了一杯茶水,刚要拿起杯子,却被人冷不丁地夺了去。
她一怔,抬头看去,却见夏凤兮面上冷冰冰的,他将她杯中的茶水泼进了青铜鉴里,才又把空杯子搁在了她面前。
苏渔微微有些傻眼,这人摆明了是要欺负她。
她素来脾性虽好,骨头却是硬的。这等无礼之举,倘若换作其他人,她定会着恼。
可是对着她夫君这一张俊美夺目的脸,不要说出言指责,她竟连一点儿气也生不起来。
反而想着,罢了罢了,昨夜方才争执,大约他这会儿正看她不顺眼。他平时也不是这样横蛮的人,兴许是昨夜当真被她气到了。
不就是倒了她一杯水吗,多大的事,由着他出气好了。他过会儿应该还有正事要忙,她让着他。
她如此想着,便一声不吭,欲执茶壶重倒一杯。
岂料这一次,她连壶身碰都没能碰着一下,便被那人整个儿拿去了。他打开壶盖,将茶壶里的茶水哗啦啦地全都倒进了水鉴里。
苏渔几乎看得愣了,回过神来,到底忍不住有些忿忿了,心道这人可真是不能惯,越惯越坏。
他昨夜是生气,她又很高兴吗?她不想在他出门前和他争执,分他的心,可也别想再有什么好脸色了。
不就是把水都倒了吗,少喝一口,也不会渴死。等他走了再说。
她如此想着,便什么也没有说,若无其事地走到书架旁,挑了一本诗集,闲闲地翻开来看。
入目便是一首《菩萨蛮》: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寥寥数语,那江南小桥流水间,白马春衫的少年风流景象跃然纸上。
而苏渔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想,文字再好,到底比不上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来得动人。
她悄悄往他面上睨了一眼,这人不知是生得太过好看,还是气质太过冷峻,平日里总是给人一种不真切的错觉。
明明就在身边,却也让人觉得好似遥隔云端。偶尔微微一笑,便若林下之风,明月入怀,九天星河倾落了凡尘。
她想着,忍不住无声地微笑了一下,才猛然醒过神来。
她觉得自己真是没救了,他刚刚行为那么恶劣,她竟然还觉得他好看。连他倒她水的行为,她也没法真的和他生气,反而隐隐觉得他任性得可爱。
她真是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每每只要看他一眼,她就什么气都消了。只怕她以后的日子,都要被他吃得死死的,连原则也没法讲了。
夫君生得太过出色,真真是一桩麻烦。
她用力掐了一下掌心,这样下去可不行。她可不能像古代那些昏君一样,被美色弄得神魂颠倒,黑白不分。他无缘无故倒了她的茶水,就是不对,长得再好看也是不对。
她该要和他生气的。
却见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眸看向了她。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而她却抱着刚刚建立起的信念,刻意别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