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儿女孝顺如斯,林如海心里感动不已,但是听林隽如此说,却又笑又叹,贾敏临终手书他已经看过,也知贾敏心思,想托刘太太之名,令黛玉婚事顺畅些,只得道:“汝母虽已留信托人,奈何不过一厢情愿,刘太太未必答允。”
林隽一怔。
黛玉在一旁却道:“我也这么说呢!妈妈到底是太想当然了。虽说刘太太素习待我极好,也常有书信来往,可一别几年,哪里还能如同当初?再说,几年后,谁知道人又在何处?因此我没让王锐家的把信送去。”
林隽吃惊道:“没送去?”几个月过去了,他竟没有一丝耳闻。
“何必送去给人添烦恼?”黛玉淡淡一笑,她只有贾敏一个妈妈,不想为了以后的终身,认别人做母亲,不是亲生的,未必能真心实意地教导自己。就算刘太太身世不凡又如何?没的为了虚无缥缈的将来却去攀龙附凤。
林隽低头一想,是了,他们光守孝就得三年,这三年不能出门赴宴,以免给人添晦气。
不说三年,就是明年,任职六年的刘知府也该升迁了。
黛玉此举虽然没有符合贾敏之意愿,但是确是黛玉之为人。
林隽不禁有些为难,世人婚嫁,除了门当户对外,还要挑女孩儿的本事品行,没有长辈教导,黛玉和宝珠婚事上会艰难些,她们都在五不取之列,丧妇长子不取,无教戒也。
可是,他也不想黛玉去贾府。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不是自作自受么?
林如海心里担忧黛玉的教养,但他心疼幼子,其实不是很愿意黛玉离开,毕竟黛玉在家管家理事照顾弟弟都名正言顺,而且□妥帖,他也放心。再说,他不愿续弦,除了黛玉,姬妾管家理事照顾林秀实乃笑话,因此便叹道:“若你们不想烦劳刘太太,也不愿意去京城,我便给你们外祖母回信,秀儿着实太小了,不宜远行。不过,我去一封信给宋先生,请大长公主派几个随侍的教养嬷嬷,玉儿和宝姐儿可得好好学规矩。”
黛玉大喜,此事颇得她心,便道:“爹爹放心,我和宝姐儿定然用心学。”
林如海微微颔,思索片刻,又道:“秀儿年纪太小,你也没经历过,多挑几个奶娘和积年的老嬷嬷照顾,日日看着。”
黛玉笑道:“爹爹只管放心,先前琏嫂子在时,亲自给二弟挑了四个奶娘,六个嬷嬷,我和大弟都看着呢。况且现今二弟住在大弟房里,下人们再不敢懈怠。”
林如海看了林隽一眼,林隽立即道:“我两个奶娘也看着弟弟。”
听了这话,林如海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
次日,林如海便回了贾母书信,又备下厚礼,请贾府仆妇带回,信中只说林秀年纪太小,不宜出行,又有家中并无女主,黛玉长姐如母,须得照料幼弟,竟是不得不婉拒贾母一番好意等语,又特特修书一封,命管家送至宋灼然之父宋晋处,两家本是世交,开口也容易,请他向永辉大长公主求得两个教养嬷嬷好教导女儿,再请两个保姆过来照看林秀。
黛玉虽然聪明伶俐,但毕竟未经世事,林如海怕她照顾不好林秀。
贾母接到书信,十分悲痛,念及林如海所言,颇觉有理,不由得长叹道:“我只顾着思念外孙,怕姑老爷照顾不周,倒忘记了秀哥儿才几个月,娇嫩得很,哪里经得起颠簸劳累。”不禁暗暗责怪自己。
王夫人劝道:“老太太放宽心,等一二年,秀哥儿长大了,老太太再接来不迟。”
贾母道:“只是我怎么能放心呢?玉儿尚且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又没个长辈教导,怎么教养兄弟?再伶俐的孩子,也没有大人经事多想得妥帖。”
林如海信中说无意续弦,他不续弦贾母自然欢喜,可是林家没个主母,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八岁,能做什么?宝玉今年九岁,仍是一团孩气,金奴银婢地伺候着,什么事情都不管都不懂,黛玉比他还小,哪里就能照顾好林秀了?
王夫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只得宽慰贾母道:“想来姑老爷必定有主意。”
见贾母长吁短叹,邢夫人乃笑道:“老太太且别急,咱们琏儿媳妇不是在扬州?虽是在扬州府的下面,到底离得近,不如去信给她,令她多往姑老爷家走动走动。”
贾母眼前一亮,抚掌道:“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快给她写信去。”
不提贾母如何嘱咐凤姐,却说林如海的书信送至永辉大长公主府内,宋晋看毕,呵呵一笑,对才风尘仆仆归家的宋灼然道:“如海来信,倒有些意思。”
不等宋灼然开口,永辉大长公主奇道:“林如海素来洁身自好,怎么想着跟你写信了?”
宋晋递给她看,笑道:“林如海丧妻,又不想续弦,故此央我向公主讨两个教养嬷嬷教导女儿,两个保姆抚育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