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素来听母亲的话,经她老人家一剖析,深觉有理,便应了,问道:“妈打算什么时候进京?现今天寒地冻的,听说河里还结了冰,竟是不好走。”
“开春去,现今太冷了些。”薛姨妈得到女儿支持,脸上心里都透着喜气。
宝钗忖度片刻,道“若是打算开春二三四月份进京,行李家具东西现今都得收拾了,该带的下人和遣散的下人也得拟好单子。”
“暂且不急,还得跟你哥哥商议呢!”薛姨妈道。
薛蟠自幼丧父,薛姨妈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自小就溺爱他,养的他性情骄奢,不通书墨,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不过托了祖父的旧情分,方在户部挂了虚名,支领钱粮,采办杂料,都有老伙计家人置办,也不必他操心。
今闻得母亲忽然要进京,为的是送妹妹待选,薛蟠别的不成,对这位妹妹却极疼爱,再者素日听说京都乃是天下第一等风流富贵之地,早想着去见见世面,便依从母言,一为送妹待选,二为探亲,三为亲自去户部销算旧账,实则仍是为了游玩。
既得薛蟠答应,薛姨妈越欢喜起来,忙命人打点行囊细软,预备馈送亲友的各色土仪,又打人去告诉凤姐,好一番忙乱,竟连年都不曾好生过。
来年开春,好容易都收拾妥当了,才择了启程的好日子,忽见下人匆匆跑过进来,禀告道:“太太,姑娘,大爷打死人了!”
薛姨妈心口一痛,险些跌倒。
宝钗脸上立即变色,粉脸作黄蜡,忙隔帘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来人满头大汗,心惊胆战地道:“今儿大爷出门,可巧见到一个做爹卖女儿,那女孩子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生得好齐整标致模样,大爷一眼瞧中了,便要买她。”
薛姨妈打断他的话道:“买一个丫头怎么会打死人?”
来人忙道:“不想那卖女孩子的人不是她爹,竟是个拐子,且在大爷买她之前,早已将那女孩子卖给当地的乡绅之子冯渊,早已付了银子要三天后来迎娶的,偏大爷瞧中了你女孩子,立意要买,对方不肯,又来要人,大爷便命人将那冯渊打死了。”
薛姨妈听了,气得垂泪不止,道:“孽障!眼瞅着明儿就进京了,怎么却弄出这些事情来?这可怎么好?打死人命可不是小事!”
想起这桩人命官司,薛姨妈一时急得手足无措。
宝钗细细问了来龙去脉,蹙眉道:“哥哥并未出手还好些。且先去打听打听,那冯家可还有什么人做主,倘若他们家有权有势,哥哥打死了他,难以善了。”
听她问起,那来报信的小厮却是早打探过的,忙笑道:“太太和姑娘放心,那冯家已经没人了,也没有什么要紧靠山。那冯渊一死,家里只剩下老奴家人,虽有几门亲戚,争抢剩下的家产都来不及,哪里会管这一档子事。”
听了这话,薛姨妈和宝钗略略放下心来。
宝钗安慰薛姨妈道:“妈妈且安心罢,冯家既没靠山家人,便好办些。”
薛姨妈点了点头,正要言语,就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听到薛蟠怒道:“你这小厮,谁叫你回来报信呢?”说着踹了那小厮一脚,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子。
见到那女孩子袅袅婷婷,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春衫,风流纤巧颇似黛玉,鲜艳妩媚又如宝钗,竟是生平未见的绝色,薛姨妈登时撂下脸来。
薛蟠陪笑道:“妈,你看我买来这女孩子如何?”
说着,忙叫那女孩子过来磕头。
薛姨妈看都不看一眼,怒道:“我当不起!”
薛蟠笑道:“不过是个丫头,什么当不起?”
“你为了她,打死了人命,闯了泼天大祸,只叫我们娘儿们担忧,我那里当得起?别叫我折寿就好了!”薛姨妈舍不得责怪儿子,只讲一腔怒火狠狠撒在买来的女孩子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寒冷如刀,吓得那女孩子背心一凉,不觉缩了缩身。
一旁的宝钗打量那女孩子,轻轻叹了口气。
薛蟠撇了撇嘴,道:“不过是个臭穷酸,什么要紧?”他自认为见过不少绝色,偏没一个能及得上这女孩子,方巴巴地买了下来,谁知冯渊来夺人,他自来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容得别人来抢他看中的人?立即便命手下豪奴痛打冯渊,下手重了些,才打死了他。
事已至此,薛姨妈也只得认了。
薛蟠更是将此事视为儿戏,行程依旧,将家中事务交代嘱咐给族人和几个老伙计老家人后,便带着母妹起身进京去了。至于冯家告状等事,横竖都有家人料理,不过多花几个钱上下打点便罢,没有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二更。
原著年龄太乱,我仔细算了下,宝钗应该是十二岁进京的,进京当年是下雪赏梅的,然后秦可卿病,年底黛玉回南。次年爹死,秦可卿死,然后元春封妃,这时宝钗应该是十三岁。然后建造园子一年,这一年题匾额还是春季,十四岁。再一年正月元春省亲,宝钗过生日,这年十五岁。
她应该是到贾家之后过的第一个生日,而不是第一年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