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一张支起的木板床,很窄。像是个架子,床上的人手脚被大分了绑住。
月光下,珞琪看清了那张惨白的脸,丈夫的眼睛愤怒得如要瞪出来一般。
而守在木板架子边坐着一个一身元色斗篷地人,本来天黑,一身黑色更是不大辨得出人,只是微微侧过脸时,珞琪惊得险些叫嚷出来,果然是霍小玉。那面颊在清冷的月光下泛青的白,反如森罗殿青面獠牙的女鬼一样带着邪恶的笑容。
细长的手指正在贪婪的边说边从云纵的脸颊划下,在喉结上略作停留,笑了摇摇头带了讥讽,又用那尖尖的手指抚弄过宽阔的胸膛,紧实地小腹。
“舒坦吗?听说你来到这里受了不少罪,牲口都未准有你遭罪。不过都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话音狠顿了一下,手一用力,云纵的身子在木板上打挺。
珞琪刚要叫嚷,却又听霍小玉又是一阵冷笑道:“难受是吗?当年,你言而无信,害我痴心的等你,结果你却是带了珞琪那婊子私奔去了朝鲜,害得我被官府抓了回去。我一个弱女子,无力反抗,在公堂上遭的凌辱不比你差。平白落得个淫妇地罪名,还要向那些看守的狱卒投怀送抱去求活命。你呢?在朝鲜同珞琪鸳鸯双飞双宿,好不缠绵。是了是了,你回国后,看到我大惊失色,你恐吓我,说我这残花败柳不配嫁给你父亲为妾。你竟然敢说,当初公堂上你救我,是出于可怜我,对我毫无动心!你还说,你没有承诺过我什么,也没有过海誓山盟,以身相许谢恩都是我一厢情愿。可是,杨少爷,我一个出身不好的弱女子是自作多情想嫁你为妾,我是想高攀,那是我想找个男人遮风避雨。你不情愿,说是你家父亲不许你纳妾,可你因何能带了珞琪私奔?那日买好了火轮船票,说好在土地庙等你,你捎带我去威海,让我去投靠亲戚。可为何等到天亮等来的不是你,反是那当初在县衙陷害我一个弱女子的东家太太和县衙的兵?我被抓回到大堂,你在官府你知道是什么后果,你知道滦州的百姓都来看我的笑话,那些男人如何侮辱我作践我!你说你没有,不是你透露给县衙我地行踪,我怎么信这等巧事?你越是不许我靠近你家,我还偏是要在杨家去寻个位置给你看。大少爷。你我现在总算是有了因果报应了。”
珞琪双腿发软,头出虚汗,腹中一阵绞痛,孩子在踢踹一般。
但她还是想听清事情的原委,竟然丈夫瞒了他。瞒了她同小夫人霍小玉曾经有过前缘!
“杨大哥,云纵,啧啧,杨家的千里驹,如今是个什么东西!”话音轻佻,手在云纵身上乱摸乱捏,嘴里逗弄道:“我自小有个坏毛病,得不到手地东西总是想要。到了手里摆弄够了就扔去一边。对男人呢,也是这样。你知道为什么吗?我恨你,更恨珞琪那婊子。没有你的日子里,我看小三儿焕信还是生得像你几分,那身材,那眉眼,那举止。他比你知趣,也比你听话得多,他被我一吓,就乖乖的什么都听吩咐了。不错。你地眼神对我说,你明白了,那日,枕云阁。你挂了汗巾子在门上,你看得没错,你看到了我,算你有情有义,还没供出是我。可是,你地多事,你害了我地信儿。就因为信儿做了你地替身,你妒忌他。是不是?你害得他被老头子关去外面用脱胎换骨的酷刑毒打,打得信儿疯了,打得他人不人,鬼不鬼!如今,是你逼我的,逼得我也不得不恨你之余也有情有义。没让你坐以待毙。给你安排了这个出路。不过来净身的馆子遭回罪。还有呀,你日后没什么本钱了。杨家的家业怕也难交到你手了,你的功名呀,前程呀,呵呵,老佛爷不会交给你了。如今京城大街小巷怕都在传着杨督抚亲生阉了生性风流败坏家风的儿子地故事!哈哈,哈哈是有趣,若说真是风水轮回,报应,报应!”
珞琪贴在墙上,身子在向下缩,她如今才惊骇的得知,当初她在枕云阁撞到奸情,那通奸的狗男女不是什么四太太的妹妹庄小凤和三少爷焕信,原来是小夫人霍小玉!难怪丈夫挨打受辱也不肯说出口,还拼命阻止她向公公实言相告。莫非云纵对小夫人霍小玉果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小夫人的话里,是因爱生恨。但如若丈夫对霍小玉毫无动情,如何几次三番去袒护她?
屋内床板扭动的声音,丈夫的鼻音中发出愤怒的呻吟。
霍小玉笑得如玩弄手中一只猎物,轻声慢语道:“还怕什么羞,太医来来回回,都把你身上翻过来,揉过去,多少人把弄过了。我对老爷说了,大少爷这病,还是要死马当成活马医,还是要请各路郎中来治,不管什么土方偏方,都可以试试,不见得不管用。不过,我听到过一个土方很是有趣,不妨试试呢。”
后面的声音很低,珞琪听不清,随即一阵放肆地笑声,在暗夜中惊悚得人毛发倒立。
“别羞,那天在祠堂,我看得真真的,一丝一毫都没错过。此等好戏我哪里能放过,就连大少爷几次挨打,我都在看着。你一定奇怪我在哪里看?我有天眼,我说过,我是猫呀,这猫上梁入床底都是可以的。不信吗?那天的祖宗牌位如何倒地?你真以为是风吹?那是我送给大少爷的。谁让大少爷如今长进得嘴甜,人家怕老爷咬不下牙,生生耽误了一场开锣的好戏。”
珞琪总算是明白,原来在杨家,一直隐藏着这么一位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女人。可怜她自己还浑然不知,认敌为友,拿个小夫人当个好友,以为她冰清玉洁。原来她不过是披了张羊皮的恶狼,掩盖了本来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