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如释重负
笙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果真不愿嫁给自己吗?元倓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瓢冰水,浑身冰凉,看着赵玉笙,颤声道:“所以,笙妹你不要我了,你不会嫁给我了是吗?”
赵玉笙笑了笑:“你觉得到了这地步,我还能不嫁你吗?再说,我不嫁你,你能同意?”元倓无言以对,他对眼前之人势在必得,叫他看着笙妹嫁给别人,除非他死。
赵玉笙道:“祖母也好爹爹也好,虽然因为你之前害我不浅都不喜欢你,可他们却都看好这门亲事。是啊,你虽然伤我很深,但这世上却没有谁能比你更能对我好。我自己左想右想,也觉得此生嫁谁都不如嫁你。”
元倓脸上的血色倏然间就回复了,眼神晶亮。然而下一瞬赵玉笙又道:“然而我一想到你对我做过的那些事,心里就难受就愤愤不平。我总不能带着满腔的怨愤嫁给你吧,可我自己也不知道心头的这份难受劲儿何时会过去,也许三五月,也许三两年,也许一辈子。那样的话,你还想娶我吗?”
元倓胸口揪得生痛,红着眼眶道:“娶,怎么不娶。我元倓此生只想娶你赵玉笙一个,你赵玉笙也只能是我元倓的妻子。是我不好,我做的错事太多了。我对不住你,你怨我恨我也是应当。我等你,无论多久都等……”
赵玉笙苦笑道:“你确实对不起我,你只知道你这些年找我找得苦,却不知道当初你离开后我是如何地痛不欲生。你们离开的时候我表面上没去码头送行,其实却在岸上跟着船走了好远,直到岸边再也无路可走为止。然后,然后我一个人在躺在路尽头的草地上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
哭累了,就在那草地上睡了过去。醒来只见空中大雁成群结队,身侧树头鸟儿呼朋引伴。我自己呢?伶仃孤苦,没人陪我没人要我。我不知道我的爹娘是谁,我也不知道我该往哪里去。那个说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在一起,永远不分开的少年一富贵就变了脸,他将我弃如敝履,说走就走。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的容身之所,那一瞬我想活着真没意思,不如跳入江中死了算了。”
“笙妹,我真是……罪该万死!其实当时船……一离开我就后悔了,我嚷着要回转去接你,可大哥他……死活不让,说那样会害了我……也害了你,他说咱们两个必须分开两年,他已经安排了人……照顾你且留了银子,你不会挨……饿受冻,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元倓心如刀绞,哭得不能自已,抽抽噎噎地话不成句。
赵玉笙道:“你们确实留了人,可我是女孩儿,我可以和你亲密无间,却不想和旁的男子一道生活,而且我也觉着那人并不是那么可靠,于是就设计甩开了他。结果自己却因为钱财外露,差点没叫人害死。”
“是我害了你,我们兄弟真不是人!竟然将你一个小姑娘丢下!”元倓哭得越发伤心。
“都过去的事情了,我这个受苦的人都不哭,你哭什么。”赵玉笙叹了口气,接着道:“接连不断地遭受打击,反倒激起我的斗志,每逢快要扛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告诫我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放弃,一定要活下去,看看老天究竟要对我不公到何种程度!
你虽然离开了我,可是每逢遇上大事,我就会想起你。一想起你我就狠狠地骂自己,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想着人家,真是不要脸。我逼着自己不要想你,要将你彻底忘掉。然而越想忘记越忘不了,越忘不了我就越唾弃自己!”
元倓哀哀地看着赵玉笙,半句话也不能替自己辩驳。赵玉笙又道:“后来爹爹确认我是他的女儿,我成了官家小姐,衣食无忧地,我想你的日子才渐渐减少。我原本以为此生再也不会与你有什么瓜葛了,谁知到了京城在徐家竟然看到了你。”
元倓苦笑道:“我真是眼瞎,丝毫也没认出你来,竟然还因为你一直盯着我看而对你极度厌恶。”
赵玉笙道:“我那时想,原来你的出身这般高贵,难怪你当初会说出那样的话了。我眼前的诚安郡王出身高贵且英俊潇洒,是京都所有贵女的梦中情人。然而言行举止狂傲跋扈,哪有记忆里二哥的半分影子。我连阮小二都不想再有瓜葛,更何况你这位诚安郡王。谁知我想离你远远地,你却不放过我。”
后面的事情太不愉快,赵玉笙不想再说。元倓懊恼万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二哥对不住你,只求往后好生补偿你,这辈子补偿不完,下辈子接着补偿。”
赵玉笙摇头:“不是补偿不补偿的问题。是我对你的感觉变了,当年让我动心的是那个善良正直,一心护着我的阮小二,而不是如今贵为诚安郡王的你。我理想的丈夫得有正义感,同情弱小,有上进心,对感情专一,温柔体贴。”
元倓听了半天总算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他家笙妹会遵从长辈的意思嫁给自己,但她除了忘不了自己过去对她的伤害之外,还对如今的自己很不满意。
“笙妹,我其实没变,我还是和当年一样,我不过是假扮纨绔而已,我没有真的残害过谁。当然因为误会,对你是真的暴戾心狠。可我对自己庄子里的佃户,但凡稍有灾害就减免租粮。大街上遇上乞讨的叫花子,尤其是跟你年纪差不多或者模样身板有些像的,都毫不犹豫地施舍,这些你都可以查证的。至于京都这些贵女,我更是一个都没瞧上眼过。”元倓泪痕未干,便慌忙澄清起来。
他澄清完又表决心道:“笙妹放心,这辈子我只要你一个。你要不喜欢,我身边伺候的人都换成年长的婆子,一个丫头都不要。等皇上表哥大事一了,我就正经领一份差事,再不游手好闲整日无所事事叫你看不起了。我还有什么叫你看不顺眼不喜欢的,你都告诉我,我一定改好不好?”
赵玉笙嗔道:“你这话算什么,传到你们家人耳朵边,他们不得说我还没定亲呢,就开始拿捏你了!”
元倓慌忙摆手:“不会不会,咱们两个说的话怎么会传到他们耳朵边。再说我就稀罕你拿捏我,只要你肯搭理我,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赵玉笙挑眉:“我怎么说你怎么做?”元倓忙不迭地点头。赵玉笙道:“那好,我希望你往后不要再挖空心思地想着见我了,眼下我对你的怨愤还没消,不想看到你,你让我自己一个人清静清静吧。”
元倓的脸一下僵了,愣了片刻后还是咬牙答应道:“好,我听你的,只是我想尽快请韦姨去你们家提亲,你愿意吗?”
赵玉笙板着脸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问我做什么!”那就是说没意见了,说了半天,元倓到这时候总算如释重负,心头雀跃起来。
丁家祖孙得知他二人终于说开了,也很替他们高兴。接着大家又说了丁蔚下半年就要成亲,家里的陈设得换一换,下人似乎也要多买几个进来。在丁家用完晚膳,赵玉笙和元倓方告辞离去。
答应了赵玉笙往后不可再寻借口见她,往后想再像今日这般与她说话可就难了。元倓贪婪地看着赵玉笙上了马车,直到马车渐渐远去才收回目光。
赵玉笙回到萱瑞堂,老太君少不得要问起她在丁家的情况,赵玉笙只告诉了祖母大家商量了有关西北铺子以及丁蔚成亲准备事宜,和元倓的谈话半句不提。崔老太君有心问一问,可见孙女神色淡然,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只得作罢。
躺在萱瑞堂祖母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赵玉笙望着窗外月光想了许久。她在感情上是个完美主义者,年少时候认定了阮小二,便设想着两人慢慢打拼,有了积蓄之后买个宅子,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快快乐乐地生活。
谁知道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生生将她的美妙蓝图撕得稀烂。如今元倓虽然将这蓝图再次拼起,可那裂痕到底已经存在,叫她一想到就不舒服。然而再不舒服,她也只能接受。
况且在这世界,要想再找到一个合心意的男子,绘制出另一份理想的婚姻蓝图,难度不是一般的大。最终极有可能只能听从家里安排,随便将就着嫁了。那样的将就,还不如嫁元倓,至少这个人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既然如此,那就努力抚平这痕迹吧,哪怕时间花得再久,幸福的日子是过出来的。
想了许久终于想通,赵玉笙总算在一连几晚因为心绪烦乱难以入眠之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元倓离开丁家后直接去了信郡王府找元修。元修见弟弟眼睛红肿,以为赵玉笙死活不肯嫁他,急得不得了。结果元倓却告诉他笙妹对婚事不反对,自家可以即日请韦氏去新昌伯府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