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到了首府,还要辗转汽车数小时,去往一个小县城里的瑶寨。北方不比南方,冬天仍旧一片青山叠翠,水流清清,气温才是感知四季变化的唯一方法。
南月出生的瑶寨离中越边境不远,不少老人还曾上前线支援,每年政府都要组织扫雷,以防残留的地雷炸死牛羊。
寨子不通火车高铁,只有一条逼仄的公路,盘山九曲。一路前进,路边随处可见牛羊吃草,背着背篓、身着青蓝土布的瑶族村民在走动,青山绿水,返璞归真。
这是背篓瑶,瑶族的其中一脉,聚居山区,人数很少很少。
小舅就在县城工作,亲自到首府接她们母女。车子才开进寨子口,那里已围了不少男女老少。
南月的母亲秦月年轻时就是寨子里人见人爱的大美人,生了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女儿,全寨都将她视为掌上明珠。
一下车,爱月就被族人们团团围住。
“阿月回来啦,漂亮得哦!”
“阿月高哦,都跟妈妈一样咯!”
族人们夹了方言,普通话不太好,爱月一一打招呼,他们也没太能听懂,热情却不减分毫。
七大姑八大姨来帮南月抬年货,一群人簇拥着走向半山腰一片低矮的灰色石砖房,说笑声响彻山谷。
吃过晚饭,族人们围着篝火说话,有个老奶奶记性不好,每年爱月回来,都要拉着爱月说同一番话:“当年山上有石头滚下来,我们村好多房子塌了,政府派人下来帮我们搬家,你老爸啊就是其中一个,脸白白的,真好看啊,你老妈跟你老爸,配得不得了!”
早几年前,族人们还曾劝阻这位奶奶,少跟爱月提她过世的生父,可老奶奶记不住,爱月也喜欢听。
南方不冷,爱月穿了条长裙,露出那串脚铃。她蹲在老奶奶身边:“雅婆(阿婆),你认识我雅傣(外婆)吗?”
“认得呀,你雅傣好漂亮的哦。”
老奶奶开始了故事:“你雅傣以前当医生的,又漂亮先,好多人都喜欢。后来她去越南那边帮忙打仗,认识你阿公,我还得见过,长得俊噢。”
“跟你雅傣一起的,都好漂亮哦,她还得带一个外面的姑娘回来,你脚上这串铃铛,你雅傣还得送一串给那个姑娘,她好喜欢的。”
“那个姑娘呢?”
“后来不见咯,也不懂得去哪里噢。”
“她叫什么名字呢?”
老人努力想了许久,才说:“不记得咯,你雅傣叫她,青青。”
……
秦月有三个孩子,南月是长女,后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南月生得俏丽,又能歌善舞,从小作为少数民族特长生培养,后来成为知名舞蹈家。二弟在县里上班,三妹传承瑶医,一直留在寨子里行医看病。
从前寨子建在山顶上,一片的半边楼,后来山体滑坡,整个寨子都存在安全隐患,政府才将寨子搬迁到半山腰来,建起石砖房。
林爱月生父是支援队的工程师之一,就在那时与南月相识。
三妹一直住在那时建起来的房子里,只时代变迁,添置了些新家具。
林爱月坐在木沙发上,手里捧着打老照片。正在看的那张,秦月身着白色医服,绑着两边小辫,明眸皓齿,很是标志。脚踝处系了串铃,正是爱月脚上这串。
三妹端着个木盆进屋来:“来,三姨给你泡脚。”
木盆里是草药熬成的药水,有祛风解寒、舒经活络之效,瑶寨地处多雨雾地带,浴足已成族人习俗。
爱月脱了鞋,把脚铃往高处挪。三姨拿个小板凳坐在爱月面前,挽起缀满挑花刺绣的袖子,将她的脚丫放进药水之中。
爱月:“三姨,我都大了,可以自己泡脚。”
三姨笑了,按住她脚丫,力道一深一浅,“按摩是大学问,你还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