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了挠头,安伯尘咧嘴一笑,极目望去,就见天头一处云团上躺着两团躯壳,一黑一白,长约四十余丈,正是离左二蛇。此时已无法称之为蛇,在它们脑袋上长出龙角,腹下亦生出龙爪,却是七爪未满,六爪有余,半龙半蛟。
最为关键的是眼前的两条蛟龙都已气绝而亡,只留下肉身和口中的龙珠。
本为玄德洞天的蛇妖,为了相恋的龙女偷入大匡,相争一场,留下风华绝代的美名,到头来却因止不住本性中的贪婪,硬生生的七重天雷暴体而亡。安伯尘引来天雷,和二蛇共同承受,相当于一人二妖同渡雷劫。蛇妖的肉身虽比安伯尘坚韧强大无数,却不通雷霆奥妙,当天雷超过肉身所能承受的范畴自然灰飞烟灭。安伯尘则不然,早先初悟雷霆奥妙,又夜夜神游食天雷,魂体奥妙无穷,在七重天雷下心念雷霆奥妙,一次次破而后立,浴火重生,终于将地魂炼至纯粹,引天魂共聚魂体。
压在安伯尘心头的巨石终于被他亲手打成粉碎,离左二妖安安静静的死于琉京万丈高空,就如他们来时那般悄然无声。
安伯尘长舒口气,静静的看向死绝了的二妖,没有太多的欣喜,也没有太多的感伤。
若非它们,安伯尘也不会来到风起云涌的琉京,更不会历经种种造化,半只脚踏足仙尘边缘。怎么奈何二妖欲绝安伯尘,安伯尘从一蒙蒙无知的小仆僮,颠簸于暗流起伏的漩涡中,步步为营,终于以肉体凡胎之身,采撷仙缘,初涉大道,翻手除去二妖。
只不过,开平七年的斩妖少年,这一番龙争虎斗,这出好戏的始末原委,又会有几人得知。
“罢了,这场大功就送给无邪居士吧。”
莞尔一笑,安伯尘飞至云边,犹豫着,单手挑起左相的妖身,随后御风而下。
弩车裹挟着五人合抱的滚木在士卒的口号声中撞向城墙,琉京的城墙再坚固,也经不住擂木半个多时辰的撞击。墙角处裂纹横生,墙头摇摇欲坠,不时有碎石粉末滚落。
原先站在城上的众人早已退回城中,而城内的百姓也惊慌失措,含泪望向曾经守护住江南一代又一代繁华景致的城墙,心中已然绝望。城门外,大军之后,老人坐在营帐中,看向云淡风轻的天空,苦笑着摇了摇头。
按照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迈着四方步,悠悠然向城里的早茶铺走去。点上一壶好茶,叫上一笼汤包,怡然自得地享受着早晨的安详宁静。可眼下他却不得不下令攻城,将这座待了七年之久的城池夷为平地,那汤包自然没得吃了……
“伯尘啊伯尘,倒也为难你了。”
想到那个不知所踪生死亦不知的小仆僮,萧侯只觉嘴中苦涩,暗暗惋惜。
“轰!”
抬起头,将士们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却是城墙一角已被撞开道缺口,恰好可容五马奔腾。
又等了片刻,萧侯自嘲的一笑,拾起案上的令签。
“轰!”
又是一阵巨响传来,萧侯皱眉看去,神色陡然一僵,就见一条五十来丈的蛟龙从天而降,重重落在城墙上,盘旋而挂,堪堪阻截住急欲攻城的骑兵。
全身上下不住颤抖着,萧侯张了张嘴,可好半晌也不知说什么好,眸里除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外再无其他。
萧侯还算没有失态,可其余人又怎会如他一般镇定。
那条黑龙好似挂面一般垂于城头,却已死绝,周遭也是一片死寂,只余晨风的絮语以及众人的喘息声。
城里城外,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看向黑龙的尸体,二龙争斗时的情形依稀浮现在眼前,在那时便已如梦如幻,眼下传说中的龙仙就这样惨兮兮的死于城墙上,百姓们、将士们以及世家子们呆若木鸡,却是看傻了眼。
直到一阵清朗的声音从天头响起。
“今日之乱,全因这条蛟妖。此妖便是左相,欺君罔上,陷害忠良,将琉京陷入战火,着实可恶。今日本居士已将它斩杀,再无祸事,众人且归位,两军且退散,若再争斗,休怪某无情!”
鸦雀无声。
过了好久,欢呼声响起,回荡在琉京上下,百姓们喜极而泣,纷纷朝向天头跪拜。先前激战正酣的将士们也纷纷丢下兵器,相视无言,暗暗舒了口气。城外的叛军不知何时悄然退去,琉京虽已千疮百孔,残垣断壁,可蒙在京城之上的万张乌云消散一空,晨曦洒下,即便在冬日的清晨,也透着几丝淡淡的暖意。
“敢问高人尊姓大名?”
也不知是谁率先喊出声来,百姓们都无不满脸崇敬的望向天头,交头接耳,猜测纷纷。
沉默许久,有些生硬的声音从天云间传来。
“本居士……名号无邪。”
“开平七年末,有蛟妖祸乱朝堂,欺君罔上,引叛军入京。时有校尉安伯尘领金吾卫守城,斩将破敌,阻敌军一夜……琉君不知所踪,幸有高人无邪者斩妖除魔,平定叛乱……霍国公沉冤昭雪……公主封号忆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