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田福说出“武种”二字时,向往、崇敬的色彩在眼中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是黯然与失落。
田禄也变得垂头丧气:“老大,以老三现在的实力,下一任武种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屈仲北好奇道:“武种到底是什么?”
田福坐直身体,拨拨遮眼长发:“本来跟你说这些已没什么意义,但是告诉你也没关系。”说着他将武种的含义详细道来。
所谓武种,重点在于这个“种”字上。
种,即种子。
世间万物有盛则有衰,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庭,都逃不出这个规律。
像七尺胡同这种灰道组织,照样如此。除了有势力相当的对手虎视眈眈,还要时刻警惕被官方注意到,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其实这和现实社会中很多公司的情况一样。就拿曾经无比辉煌的柯达、诺基亚等国际巨无霸来说,从一个领域的绝对主宰到灰飞烟灭,不过是一眨眼的事,再过些年,甚至不会有人记得这些品牌存在过。
武种,便是七尺胡同为自身存续而设置的一道“保险”,在七尺胡同内既有超然地位,又独立于七尺胡同,平时不用听从七尺胡同内的任何命令。
当七尺胡同遭受灭顶之灾时,武种要做的就是销声匿迹保护好自己,等到时机成熟,再一砖一瓦把七尺胡同重新构建起来。
所以武种的人选,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实力超凡,这样才能在任何情况下都实现自保。至于说是不是七尺胡同出身,反倒只是一个次要条件。
“七尺胡同从晚清到现在,传承了一百多年,先后被灭门6次,都是由历届武种重建起来的。”田福叹息道:“当初我和老二加入七尺胡同,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武种,不过自从老三加入以后,这个梦渐渐就醒了。”
屈仲北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像七尺胡同这种灰道组织,从世界上消失了最好,这两人却把成为武种当成毕生理想,实在是很无聊。
田禄看出屈仲北的想法,又变得很生气:“你这是什么表情,瞧不起人怎么的?”
田福“咳”了一声:“老二,你难道又忘记了,屈先生实力比你强,所以他喜欢怎么瞧你都行,包括瞧不起你。”
田禄泄气地咬咬银质牙签:“老大,为什么你说话总是那么有道理?”
田福没理田禄,对屈仲北道:“屈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觉得,七尺胡同都不是好人,没有七尺胡同的话世界会变得更美好。你这样想我没意见,我们确实不是武侠小说里那种行侠仗义的人,不过这个世界没有我们这种人的话,不但不会变得美好,反而会更糟糕,这话你信吗。”
屈仲北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来你不信。”田福想了想道:“举个例子来说吧,你知道王虎以前是干嘛的吗?”
屈仲北当然知道,王虎十几年前是荆潭一霸,曾经大设地下赌场。不过他没急着表态,想看看田福还要说什么。
“王虎以前在荆潭也算黑道上的带头大哥之一,开设地下赌场赚了不少钱。”田福简单说了王虎的背景后,继续道:“其实在王虎当上带头大哥之前,七尺胡同就注意上他了。王虎的赚钱方法,是从赌客们手里抽提成,并向赌客们提供安全的赌博环境,相当于收保护费。而七尺胡同也是向王虎收取保护费,保护他的地盘不被别人占领。”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七尺胡同不找王虎收保护费的话,事情会有两种结果——要么,他的地盘被别人占领,他从此消失,这就没什么好说的;要么他守住了自己的地盘,甚至把地盘越搞越大,那么没有七尺胡同介入的话,后果是非常糟糕的。”
屈仲北隐隐预感到田福后面要说的是什么,但他故意反驳道:“王虎的地盘越搞越大、地下赌场越做越大,最后必然会引起警方的高度重视,被端掉是早晚的事。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糟糕的。”
田福摇摇头:“屈先生,你这么想就错了。王虎的地下赌场越做越大以后,同样会有两种不同的结果——要么,他如你所说,被警方端掉,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要么他做大以后为了自保,开始刻意结交地方官员和警察,寻求有力的保护伞,而他一旦实现这一点,黑白勾结对荆潭所造成的破害性,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概括了。”
屈仲北暗暗叹了口气,这一点恰恰就是他刚才已经想到的。
因为人性的复杂,决定了不管在哪一行哪一业,都会有少数意志不坚定的人,受不了利益的诱惑与败类同流合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