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去园中,采束怀梦草。
耕父心被一层顽石包裹着,海阔天空能进,侠肝义胆能进,独风月不能进,奈何奈何!
他这次于天耳山石榻上,翻个身,眼半开半阖,见琴高、管革、紫姑、如愿正烹茶。
石壁背后传来萼绿华的歌声,清越如击钟磬——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褪羽掀裳,双风挺秀。云髻峨峨,修眉娟娟。丹唇粘蝶,皓齿噙香……吁戏,叹匏瓜之无匹兮,咏牵牛之独处……
怀中所置何物?一草,似蒲而色红,及一画卷。
他咽口津液,对嗅到的非管革等所烹之茶香,而是脂粉与椒蘅之香感到不解。复又睡去。
醒时怀中草已枯萎。起视石桌上置茶具,热香喷溢,记起这是管革等留下的一壶热茶。
然揭壶盖看时,茶渍已干。口未解渴,鼻倒是解了馋,一种自出世未曾有过之馋也。
他欲将画卷展开来看,就像要拿起地球一样怎么也拿不起来。
盖桃红之丝缕,无迹无形,正自其间逸出而植入他的心里。
画之神既已抽,徒具空壳,又叫黑洞,将自灰飞烟灭。故当此之际,纵力大如耕父,能移山填海,却拿不动这幅画。
耕父如此这般,乃觉腹下燥热,意甚不解与焦躁,乃照常打个唿哨儿,将吼、雨工、火光兽唤至。
问道:“我四个一起正睡得好,尔等为何就悄悄起来走了?”
雨工笑道:“五哥,我三个哪里悄悄走过,每次雷翻阵仗离开,你都不知道也!”
火光兽道:“这次是十四哥撵我们走的!”
“何故?”
三小兽不答。
小神子忽蹦跳而至,指着耕父道:“雨工,吼,火光兽,你们看管革使的法术,灵验了耶!”
三小兽听了都直勾勾将耕父下面盯着,吼更傻傻地张着口。
耕父不由得也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十分诧异,忙叫声“咄!”
令吼闭口!
耕父依旧不知其所以然,说道:“我于黑甜乡中,看见一片白花花汹涌翻腾之物,将天地都塞满了。
“梨花不是梨花,蟠桃不是蟠桃。现此物犹在眼前,无论我头转向何处,都看见它,好生作怪!”
三小兽和小神子互相挤眉弄眼做怪相。
雨工道:“嘻,隔着千山万水,五哥既已望见,可前往一游!”
言毕,几个便嘻嘻哈哈,将耕父簇拥而行。
行不久,只见前面山水有许多红豆和彩线,曲曲弯弯,闪烁波动。红豆团团相聚,像些长满青春豆的脸。
走近才发现这些红豆是采摘了不知多少顷田的棉花才纺织印染出的红旗,旗海中又耸立着砍伐了不知多少座山的竹木才搭建而成的彩楼、牌楼和标语牌。
彩楼横幅大字“农业生产放卫星擂台赛”,牌楼和标语牌上房屋大小的字争强好胜,各领风骚——
“百亩油菜亩产万斤田”,“千亩小麦亩产十万斤田”,“皮棉亩产5000斤田”,“山药亩产120万斤全国冠军田”……
耕父仰面大笑,谓雨工:“我所见者,不过是白如梨花之滚滚波涛。此等小麦油菜打擂四海翻腾的盛况,虽亘古未见,却没有我梦中那梨花汹涌飘飞的场面好看!”
雨工道:“五哥,你急什么,再往前走!”
“不可再行了!我越来越觉就像那诸葛亮为陆逊造的八阵图,不要走不出去了!”
小神子道:“雨工,你不要再与五哥打哑谜了!五哥,眼前盛况与你梦中所见,各不相同,这叫放卫星!”
耕父不耐烦弯腰九十度去听只有他脚背高的小神子说话,将其抛起,用掌心接住了问:“快说,何谓放卫星?”
小神子在耕父手掌上站着,张口结舌眼珠转来转去。
雨工笑道:“五哥,有关天界之事,小神子哪里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