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拳隔着八角桌两条边来打冷骏,没接触身体就收回了。
“这是要照顾知识分子!教授、工程师有专门的餐券,级别不同,一月有几张,一张可带四人,去市里专门餐厅,政协餐厅就是一处,吃高级菜。
“为便于多吃几样尽都是小碗,小饭碗装的那种,红烧肉,粉蒸肉,肉丸子,带鱼,鸽子汤,花样多得不得了。”
“他们系主任带她去过一次,我这是第n次听她对人讲了,她这恐怕是低档次的。”
下次聚谈,说到大学生活上。他们入学之年冷骏刚好退学。
夫妇二人一个学化学,一个学历史,谓大学四年四分之三时间都在参加运动和各种社会活动。
“5o年代的时候,还不太重视家庭出身。我,他,我们成分都不好,都考上了大学。按说在这方面应该越来越宽松。
“现在反而搞严格了,我妹妹就没考上大学。他的弟弟,中考非常优秀,连高中都不让读!
“兮,奇怪也哉!为何如此,社会学家?”
“兮,奇怪也哉,叫我社会学家?”
“觉得你见多识广。”
被封了这个头衔,就不能不敷衍几句:“我想的话,你刚才说了在餐券方面要照顾工程师,还有作家艺术家、政协委员等等,那么对工人农民,拿什么照顾……”
“而且还是主人翁,拿成分!”
她抢着说了之后笑。
“这种照顾还不掏子儿。”
不愿开腔的皮老师兴头上也加上一句。
“对社会起到一种稳定性。”
社会学家再来句。
丈夫有课告辞。后面的话成了絮絮私语:“我产后奶很少,每次喂奶娃儿使劲吮,疼得我要哭……”
从未对男士说过这些,在他面前奇怪地收不住嘴:“像流的不是奶而是身体的血!出院那天差点哭,问护士长,我这一点点奶水……
“护士长基于同情,说去找医生商量,看能不能开个证明,就说你是因病无奶,你们拿证明去找牛奶站,可以订一瓶牛奶。
“十分钟后,证明果然来了。
“护士长千叮万嘱,产妇无奶的多,但是没办法,这种证明其实很少开,因为开多了,牛奶公司对医院有意见,而且也根本没办法供应。
“老皮塞十元钱表示感谢。我说还有医生咧,老皮又加十元……你说这叫什么!老皮就凭这张证明去牛奶站办了张四寸见方的卡片,印许多小格,一日一格,打勾。”
傍晚他在过廊停放黄包车,背后一个声音:“雷锋同志好!”
他知道是排字工,先已扫到一眼,对此独来独往的“分子”、“哑巴”居然会对自己先开金口感到惊讶又高兴,转身道:“工人阶级好!”
排字工迫不得已瞅人时黯淡无光的眼珠显得神采奕奕:“我叫你雷锋,你就封我工人阶级?”
“对等的呀,我若叫你同志、先生都不对等。”
近乎耳语的声音:“有空上来坐坐。”
他带着十二万分的兴致当晚就去了。
得知他叫高全,是个胡风分子。
圆柱形小屋极为透光,分向东西南北四面有有四个拱形的窗口,窗口大半人高,有窗纱和玻璃两层窗扇,只有不到两颗头宽度。
两人在耳鬓厮磨的情况下可勉强并立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