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包玉石洗漱完毕,在学校门口的小摊上买了四张糖饼,把两张用纸包好揣在怀里,另两张,他一手拿一个,一边往江边走,一边吃起来。
包玉石把两张糖饼全都送到肚里之时,便到了松花江的西岸,他向太阳岛的方向望了望,太阳已经从太阳岛上升起半杆子多高,然后他就沿着松花江的西岸往南走,走到一处被岸柳遮挡不被别人看见,又能看见别人的沙滩上,从怀里把《阿q正传》掏了出来,边看边等,看了二十几页时,也没见孔令荣出现在他的眼前,虽然有点着急,但是他还是自我安慰地想,也许塔娜有事找她,把时间耽误了,于是他把透过岸柳缝眺望孔令荣的目光又收回来,落到《阿q正传》上的书页上。但是他看了几页的时候又透过岸柳缝望去还是不见孔令荣的身影,这回他在着急中不掺杂自我安慰了,便从沙滩上站起来,走出了岸柳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就在这时,边走边张望的塔娜的身影出现在江边,包玉石赶紧迎了过去。
包玉石走到塔娜跟前忙问,你怎么来我和孔令荣秘密约会的地方?塔娜说,你们的秘密对我来说都不是秘密。我是来找你的。包玉石又忙问,孔令荣怎么没来?塔娜没有忙于回答包玉石的问,而是向四周观察一会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找个僻静的地方我跟你说。于是他们又回到包玉石和孔令荣秘密约会的地方。塔娜说,昨晚自从孔令荣和你分手回到宿舍就被东史郎派的人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孔令荣可能是凶多吉少。包玉石说,不可能,即使他们知道了孔令荣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他们害她又有什么用呢?塔娜说,因为他们知道了孔令荣阻挠你在下周应届毕业生大会上的发言,他们为了扫清他们达到目的的障碍,只能秘密害死孔令荣。包玉石说,可是他们要是那样做我不是更不发言了吗?塔娜说,所以我说是秘密,让孔令荣失踪成为一个谜。
包玉石犹豫着说,难道作为为人师表的东史郎真的口蜜腹剑?
正在说话间,从松花江上游冲下一个漂浮物。塔娜见了脸上立刻露出不安的表情。忙向江中的一条小船招了招手。小船上的人快速的把小船划到他们的跟前,塔娜对划船的人说,吴八斤,快用船把我们送到那个飘浮我跟前,把那东西打捞上来。
他们上船后,吴八斤逆流奋力把小船划到那个漂浮物的跟前,吴八斤接着水的浮力,一下子把漂浮物捞到小船上。塔娜先说了句“果然是日本军用的防水袋”,然后说,快把防水袋的口拉锁拉开。吴八斤把防水袋口的拉锁拉开后,塔娜忙望去,然后疾痛地说了句“果然”。包玉石听了预感到了什么,就忙向塔娜问了句果然什么?就也忙往防水袋望去。见了,一下子痛苦得连泪都流不下来了。一下子就把防水楼住说,令荣,是你吗?
塔娜抑制了悲痛说,玉石你明白了吧,这就是以东史郎为代表的日本侵略者所说的不是政治不是军事的政治军事。他们明明是侵略,却堂而皇之地说,为了*****;明明是不久就把哈尔滨大中专包括“国高”的应届毕业生集体送到敖莫罕战场补充减员,还非得装出信守“满洲国”的学生不毕学业学生不能离校不能分配的条例。
包玉石说,我明白了,我真是巴人笔下的阿q,我要时时以此对照自己,不然我就对不起为我死去的孔令荣。塔娜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要赶快把孔令荣安葬,然后你要赶快离开这里,不然在下周全校应届毕业生会上,你发言不按东史郎安排的去讲,下一个受迫害的就是你,你要按东史郎要求的去讲那你不光对不住孔令荣,对不住全校的同学,也对不住你自己。
包玉石先说了句“我听你的”,然后说,孔令荣生前曾跟我说过,待毕业那天,一定到太阳岛好好玩玩,咱们就满足他的愿望吧,把她安葬在太阳岛吧。
于是吴八斤就把小船向太阳岛划去。
他们安葬完孔令荣后,塔娜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和几块银元还有一只自来水钢笔,一并交给了包玉石说,按信封上的地址和人名到新京,找一个叫阿思巴根的人,他是我们蒙古族年轻人的领袖。钢笔是孔令荣的。
包玉石把信和自来水钢笔接过来说,信是我投奔的目标,钢笔是我对孔令荣的怀念,这银元我就不要了,咱们都是当学生的,这几块银元我知道你是从生活费里挤出来的。塔娜说,这银元也不是我一个人从生活费里挤出来的,这里有很多人的情感,你就拿着它,让吴八斤用船把你送到陶赖昭,你再从陶赖昭上火车去新京,从现在起你就叫包玉金。这一路哪不要钱?……
“大炮头,你在想啥呢?”大当家的远藤太郎对包玉金的一句问,打断了包玉金的回忆,于是说:“当年皇军把军需处选在这里真是慧眼卓识呀,这地方不光比蛤蟆沟地势还险要,而且还能退能守。当年蛤蟆沟绺子陷入到那种困境,地理环境也是因素之一。”
远藤太郎打量了包玉金一下,说:“大炮头,咱们回去吧。”
包玉金说:“大当家的,自省的时间到了吗?”
远藤太郎说:“还谈什么到不到,别说皇军在敖莫罕战场留下了耻辱,在整个中国,乃至整个世界也留了耻辱。”
“好,咱们回去吧。”包玉金说。
于是远藤太郎和包玉金就踏上了返程。
包玉金走到自己的山洞口,按着他和刘志国定的规矩“咚,咚咚”地敲开了山洞的门。包玉金走进山洞,向春燕看了一眼就走到桌旁,坐在日本军用的简易的椅子上,不断地拧动着孔令荣曾经用过的塔娜交给他的那支自来水钢笔的帽儿。一直到刘志国叫他吃饭。
到了晚上,刘志国对包玉金说:“大炮头,我到水箱那里再领一张床吧?”
“不用,从今晚起,你就到勤务护卫山洞里去住,你把你的铺和我用过的那张床并在一起。”包玉金说。
刘志国说:“我不能到那个山洞里去住,我的责任是在这里保护你,不用说在蛤蟆沟咱们在‘一线天’初次相见时你答应我让我保护侍候你,就是到石门山寨后,大当家的又一次叮嘱我,让我保护好你,你说让我到别的地方住,不光你对你自己说的话不负责任,你也违背了大当家的意愿。”
包玉金说:“不光是我答应你也好,也不光是大当家的对你的叮嘱也好,因为那时没有想到别人会送给我一个女人,既然现在的情况变了,那我当初的应允也不能不变,我想大家的当初对你的叮嘱也不能不变。你别忘了我是这个绺子的大炮头。你要是妨碍我的好事,我马上就换掉你。”
刘志国鄙视了包玉金一眼,连铺也没有挪,就含着泪走出了包玉金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