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前,何当归想起了这段“往事”,才把赚钱的主意打到了自己的棺材上面。而且一定要在兔儿镇上把香木棺卖掉,因为一旦把香木棺带回了罗家,二舅母随便找出一个借口就能将它充公,以后再掩人耳目地划进她的小库房。
景记棺材铺的掌柜景任兴还在惦记着刚刚那口香木棺,然后就见刚才那三个人又回来了,扛着棺材的高大男人,漂亮的黄衣女孩儿和圆脸小道姑。
“哎呦,三位这是去哪儿啊?棺材抬着甚沉,若想要挑棺木和挑夫,小店就有啊!”景掌柜慌忙在他们走过去的时候拦住了,表面上是招揽生意,实际上是想看一看他刚刚有没有眼花看错。
一般的棺材都是要上两层黑漆的,香木做成的香木棺为了让香木透气,只刷一层椴木胶防虫防霉。他刚才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棺材的外观,现在走近又嗅又摸,他终于确信这个黑衣大汉的肩上扛的是香木棺没错,而且绝对是上等货色!
晃过神来,景掌柜发现那个黑衣大汉正用吃人一般的目光瞪着自己,这才注意到自己扑上来摸那口棺材,踩到了对方的脚!
“呵呵我又不是故意的,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嗯,不如你进我的店里来,我斟杯茶给你赔罪?”景掌柜哈着腰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黑衣大汉瞧了他身后的黄衣女孩一眼,黄衣女孩轻笑一声,清凌凌的声音像小爪一样爬过景掌柜的心头,“正好我也口渴了,可是带着棺材不宜进茶楼,不如就在这位掌柜这里讨一杯茶吧。”
景掌柜连称欢迎,于是三人走进景记棺材铺。
“不知几位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大清早的,扛着一口空棺在街上走哇?”景掌柜殷勤地奉上一壶乌龙茶,要为他们亲自斟茶。
何当归浅笑嫣然,道谢说:“实不敢当,小女自己来就可以了。”
说着,她取过沸水壶将冰凉的茶盅一一烫热,把几个茶盅一字弧形排开,素手拎住紫砂壶口沿,用指抵住壶盖,在紫砂壶的口沿和壶盖之间露出一条细缝,一个关公巡城,将茶水注入茶盅,等茶水将要倒尽的时候,再微抖手腕,把最后的茶水悬滴在几个茶盅里,让茶色浓淡均匀。暗紫的茶壶在莹白的素手中赏心悦目,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请用。”何当归当先取用了一盅,放在鼻端轻嗅一下,笑道,“好茶,冻顶乌龙。”虽然是次等的冻顶乌龙,不过这个香味儿真是令人怀念。
方才景掌柜上茶的时候,高绝耷着眼皮,俊脸酷得活似石像,显然不想喝这棺材铺的茶。不过眼瞧着何当归化腐朽为神奇的茶艺,也探手拿了一盅,一嗅之下,果然沁人心脾。
如果廖之远段晓楼等人在这里,一定会大声惊呼,因为高绝的脸上虽然依然没有表情,但黝暗的双眸却渗入些许笑意。所有熟悉高绝的人都知道,这是个表情是他最“平易近人”的表情,上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在他家千金的满月酒宴上。
景掌柜也抓过一盅喝了一口,惊奇地说:“呀呀,好香,小妹妹好茶艺!这茶我平日经常喝的,从不知道它有这么香!这还是我泡来的茶,小妹妹你随便倒一倒就这么香,如果让你一整套冲泡下来,呀呀那还不把人香死了!”
何当归笑含半口茶,顺着景掌柜之前的话题攀谈:“各人有各人的专攻,小女不过会冲一道茶,算得了什么,掌柜你对棺材的了解程度才叫人佩服,只是撘眼一看,你就知道我们这是一口空棺。”
“那是那是。”景掌柜的小眼眯细,自豪地说,“我从事殡仪行业三十多年,对于棺材和死人那是了如指掌,那棺材用什么木材做的,重几斤几两,价值几何,棺材里装没装死人,装了几个死人,我瞧上一眼就能瞧得一清二楚!”
“哦?这倒是一桩奇事。”何当归颇感兴味地问,“棺材盖着盖子,封得密密实实的,不知掌柜的是如何得知里面的盛放情况的呢?”
景掌柜把头探近,满脸神秘地小声告诉她:“这个是殡仪行业机密,我本不该讲出来,不过既然我跟小妹妹投缘,讲一讲也无妨……告诉你吧,死人……是最沉的,抬死人的棺材走过去,那地上的脚印入地三分,脚心处是黑的……而那些空棺材抬过去,不但地上的脚印浅,而且抬棺材的人腰是挺直的!”
真静听他的语气阴森森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而何当归则暗自好笑,这个掌柜怎么神神叨叨的,而且这算什么判断依据?就算让高绝扛着个石狮子走一圈,他的脚印照样浅,腰杆照样笔直啊。
景掌柜见她似乎不信,连忙加重语气说:“真不骗你,棺材是通着那一头的东西,又不吉利又邪门!咦,对了,不知几位这是要去哪儿啊?为何会扛着一口空棺材在街上走?”说着小眼一瞟放在屋中央的香木棺,试探地说,“我瞧着,你们这口棺材真不错啊。”
真静连忙问:“那你觉得它值多少银子呢?”之前,那边的李记棺材铺掌柜,愿意拿出他铺子里全部的一百四十两银子买这口棺材。而这家景记棺材铺比李记的店面大了三四倍,摆设装饰也很好,应该能出更多的钱吧。
景掌柜的眼珠子飞快地动了一下,非常权威地说:“依我看,这口棺材价值不菲,应该在八十到一百两银子之间。”
真静一听,满脸都是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