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寺的现任住持,是了因禅师,来黑龙寺前,在嵩山少林寺出家,法号清音,是少林方丈清虚大师的师弟,他为少林达摩院首座。
二十年前,清音大师四海云游,一日偶至黑龙寺,在大雄宝殿中,他盘腿坐禅,入定了一日一夜,甫一睁眼,便道:“此地与我有缘,我将坐化于此。”
他就留了下来,自改法号为了因,了因禅师佛学精深,黑龙寺的前任住持圆寂后,他被庙中众僧人推举为住持。
武林中人,只要一提到了因禅师,首先想到的,便是他的佛手金刚掌。
七年多前,尼泊尔国有一个佛门高手,名叫萨摩罗,他自西藏到青海,再到陕西,萨摩罗虽是佛门弟子,可他的争强好胜之心,却与常人无异。
萨摩罗练的是佛门神功“龙象波若掌”,他这一路行来,在各处寺庙挂单听讲,并与佛门高僧切磋武技,萨摩罗确实很有些本事,他在三个月内,走了七十一所寺院,一直没有遇到过对手。
一日,萨摩罗渡过黄河,远远就望见卧虎山上的黑龙寺,便如往常一般,上山礼佛,而后讲禅,最后要求比武较技。
了因禅师不愿着相,不肯与他比试,萨摩罗软磨硬泡,最后没了法子,竟然搬了一个蒲团,守住黑龙寺的大门,一连三日,不让僧众与香客进出。
黑龙寺中的武僧,见这个和尚忒也无礼,纷纷上前与他理论,拳脚上又讲他不过。
没奈何,了因住持只得让小沙弥将萨摩罗请入禅房,关上了殿门,其间发生什么事情,至今无人知晓,寺内众僧本以为会有一番龙争虎斗,然禅房里面,除了一声闷响外,一点打斗的声音也没有。
约摸一炷香过后,了因禅师打开了殿门,垂眉低首,面色如常,萨摩罗合十而退,就此返回了尼泊尔,再也没来过中土。
后来,庙中有僧人在清扫时发现,殿中用来化纸的大香炉上,新增了一个手掌印,深有数寸,整整齐齐,如刀削虎凿,掌印边缘,却没有半点破损。
众僧猜想,这定然是了因禅师的佛手金刚掌,拍出来的掌印,萨摩罗就是见了因禅师出这一掌,自知不敌,知难而退了。可当人问起了因禅师时,他却一个字都不肯说。
这消息不胫而走,不少武林中人前来观摩,指指点点,矫舌赞叹,再看那个了因禅师,枯干瘦小,两眉低垂,实在是想象不出,这个看似风吹都会倒的老和尚,竟会有如此让人骇怖的掌力。
更有些江湖妄徒,要与了因印证武功,了因禅师自然是一概回绝,可是武林中此类妄徒,有如飞蛾扑火,前仆后继,实在是不堪其扰。了因禅师命人将香炉收入杂房,过了半年多后,事情才慢慢平静下来。
吕梁三杰的心中,一直在转同样的念头:像这样一位与世无争的老和尚,有谁会去杀他,又有谁能杀得了他?
韩大运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其实他自己也是今日上午,才偶然间得到这个讯息,至于前因后果,他也弄不明白,更懒得与他三人分说了。
此时夜已渐深,月光渐亮,黄河水面上,似乎有千万条金蛇在不停摇曳。
二楼的楼梯口响起了脚步声,众食客抬头望去,一个大头矮子正从楼上下来,头大身短,身材滑稽,可楼下这诸多食客,却没有一人敢笑,因这大头矮子环眉厉眼,让人不自觉感到有些害怕。
楼下本有人在喝酒斗拳,闹哄哄乱糟糟的,这矮子站在楼梯上,把他那颗硕大的头颅转了一转,环眼如电,各人不由得心下一凛,都不敢出声,大堂中便安静下来。
在大头矮子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妇人,声轻如猫。堂中食客,大多是些行走商人,也有如吕梁三杰这般的江湖人物,看女人是共同喜好,然他们只朝这女人望了一眼,都忙不迭的把目光移开。
这女人长得一点也不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是,不知为什么,盯着看她时,便觉得有一股冷意直透脊背,虽是秋天,可一看这个妇人,却感觉有如寒冬一般。
杨应尾曾听义父说起过河间双煞,知道这两个人与逼死父母的严家是一伙的,他暗暗打量着,将两人的身形样貌,牢牢记在心里。
河间双煞走到门口,店小二为他们牵来马匹,这两人跃身上马而去,直到他们走得远了,大堂中的食客,方才长吁了一口气,继续开始饮酒谈笑。
韩大运喃喃念道:“果然是他们。”
当那两人下楼时,饶老二一直将头埋在桌上,想到自己来店时,说要让他们滚出去,虽然他心中明明知道,这阴阳二煞肯定未曾听见,但是没来由的感觉心惊肉跳,连带着手脚都哆嗦起来。
现在,终于看见他们骑马走远,饶老二才还过魂来,将头抬起,却还是低声问道:“韩大哥,这位阳煞前辈,怎会如此之矮?”
韩大运没好气的道:“阳煞郑关远,本来身高八尺,比你要高得多了。他在三十五岁那年,一次练功时,走火入魔,筋骨尽缩,硬生生的,把身躯缩到不足五尺,若是常人,便痛也痛死了,他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另还有一件怪事,他的手掌与脚掌,都没有变小,比之普通人,还要大上许多,听说他变矮之后,大力金刚爪功力更胜从”
猛然间,韩大运话音戛然而止,他低下头来,偷眼瞄向楼梯。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楼上缓缓走下来,三十几岁年纪,一袭白衣,俊眉星目,面如冠玉,唯一让人觉得略不协调的是,那人脸部正中,长着一个鹰勾鼻,却并不影响他整体的浊世佳公子的感觉。
白衣人嘴角挂着一丝慵懒笑意,闲步寻阶而下,在出门之前,似有意又似无意,往韩大运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瞟。
有一个小二飞步奔出去,很快牵过来一匹高头白马,那马甚是雄壮,更奇的是通体雪白,并无一根杂毛。白衣人走到马前,未见他如何动作,人已在马背之上,那马四蹄腾空,飞也似的去了。
“这就是东方一剑?”那病汉的脸色更见灰白,似乎是自言自语的道:“怎么看不到他的剑?”
韩大运嘿嘿干笑两声,道:“东方一剑的剑,只有死人才能见到。武林传闻说他的碧海观涛剑法,只有七招,而杀人只需一剑,你老弟最好不要看到他的剑为好。酒足饭饱,我们也该走了。”说完,他站起身来。
贾庆道三人唯唯而应,也都放下碗筷起身,跟在了他的后面,店小二又过来殷勤相送,四人却都闭了嘴巴,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