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其实也没睡着,他想的却是另一码事。
那晚他在公园门口等了她四个小时,一直认为是自己平生做过的,最愚蠢的事,也是最没面子的事,最怕别人知道,尤其怕她知道,可她还是知道了,尽管她不承认。
她一定得意死了,肯定得意到一夜没睡吧,所以半夜给他发了那串不知所云的标点符号,那一定是取笑他的。
太气人了,这贼娘们儿,她又赢了一局!
可是想到那封软绵绵的书信时,他的心马上也变得软绵绵的了。
软绵绵的还有她的胸,今天是赵小禹节,叙述很简略,像历史试题中的名词解释,有时间,有地点,有人物,有事件,有结局,可是除了“1940年冬”这个时间,和“风哨口”这个地点明确外,其他记录都不详细,最后结局是“三十一名壮士全员牺牲,我军大部成功夺回黄水县”。
没有提到任何一个名字,也没说这个“风哨口”具体在什么位置。
“这也太不严谨了吧,还史料呢,写小说也不带这么应付差事的。”赵筱雨愤愤地说。
好在配了一张黑白照片,远处山峦重叠,近处一湾黄水,疾风劲草中,立着一块石碑,照片下面写着“黄水三十一烈士纪念碑”,可惜图片拍摄的距离太远,看不清碑上的字。
书的作者是:黄水县史料编委会,一看就是个临时组织,找都没地方找去。
赵筱雨买下了这本书,两人继续打听“风哨口”的位置,问过了许多人,都说不清楚。
陈慧建议道:“这图上的地方,一看就是荒山野岭,城里的人自然不知道,咱们不如去汽车站,问问那些班车司机,他们常在路上跑,说不定经过那里。”
于是两人去了汽车站。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问到去省城的班车司机时,终于得到了可靠的信息。
那个司机说,风哨口是黄河边的一个山口,那里什么也没有,连路都没有,并说了具体方位。
“你们沿着去省城的路,到一个名叫‘牛轭湾’的村子打听打听,那里的人应该知道。”
赵筱雨问陈慧:“走不走?”
陈慧说:“舍命陪淑女!”
两个闲着没事的姑娘当即买了一些零食和水,开着摩托车出发了。
走了半个多小时,到了“牛轭湾村”,一打听,那里的人果然知道,给她们指了路。
说是没路,其实也有路,只是没有平坦的大路,车马辗过的痕迹还是有的,沿途有一些村庄,每到一个村庄时,两人就停下车问问。
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彻底没路了,远处有山,依稀望见黄河的堤坝。
赵筱雨拿出那本书,对比了一下那张图,觉得有点像,就朝着一个方向开过去。
没有路的旷野上,长满了沙蒿,且地势不平,时不时哪里就会有个坑,摩托车行进得极其艰难,好在赵筱雨的驾驶技术还不错,每遇险情时,总能及时把脚放下来支住车。
一阵行进后,前方的景物越来越像那张图上的。
赵筱雨停下车,用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个方框,缓缓地移动,让陈慧对照着照片辨认。
陈慧终于辨认了出来,指着一个方向喊道:“就是那里,我敢肯定!”
下午两点多,两人终于到了那块纪念碑下。
纪念碑的两面都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正面刻着“风哨口战役”的经过,和那本书上写着的差不多;背面刻着牺牲在那场战役中的三十一名战士的姓名和生卒年。
赵筱雨一眼看到那些名字时,顿时僵住了,因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
柳勇智(1917-1940),“风哨口战役”副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