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帐篷,在高原上也很常见,是很多人家的家庭重要组成部分。甚至就是他们的“家”,粗厚的帆布,被用钉在地下的钉子拉直,圈成一个大圆圈,头上聚拢在一起捆扎成一个尖尖。帐篷顶部在延伸出三根绳子,作为支撑和固定,这样的帐篷立在草原上,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白色倒三角。
帐篷外的绳子上,用各色经幡装饰,随着微风的吹动,缓缓摆动。经幡上有各种看起来美妙,装饰感十足的藏文和各种像密码一样的符号。让这里平添了一份神秘感觉。就好像古老的吉普赛占卜师的魔法小屋,你一旦走进去,就要接受命运的抉择。
桃子走在前面,一低头,挑开帐篷的门帘,钻了进去。白军紧跟其后,也走进了帐篷。
拉姆是一个中年女人,她是典型的藏族女人。皮肤黝黑,晦暗,充满了色斑。但是眼神却异常的明睿和深邃。她端坐在帐篷中间的胡木的藤椅上,穿着不同于其他白军任何时候见过的衣服,那是一件紫红色的藏袍,鲜艳,到处都是精细的花纹和各种飞禽走兽的图案,在她胸前是一只巨大的狼头的图案,用黑色和白色的线交织编织出来,栩栩如生。两只兽瞳好像闪着阴冷的光,直直盯着面前的来人……
“哦,我亲爱的拉姆姨妈,你好啊,好久不见,今天我是来求药来啦。”
宽阔的帐篷里,除了拉姆端坐在那里,旁边还生着一个小火炉,火苗不高,舔食着锅底,锅里煮着热乎乎的酥油茶,香气萦绕着整个帐篷里。
听到桃子叫自己,端坐着的拉姆,露出一丝笑容。
“我的好朋友,我的好孩子,你来啦,你这次还是来寻找草药的么?”
白军不知道拉姆说的草药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桃子来这里具体要做什么,他站在那里,打量着这个精美的的帐篷。帐篷的头顶,吊着一朵漂亮美丽的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编织的莲花。在他下面的拉姆,就好像一个位女神一样,虽她并不漂亮,但那种无与伦比的神秘气场,还是让人觉得,她似乎是个坐落凡间的女神化身。
桃子很亲密的坐在了拉姆的面前,伴随着跳动的炉子中的小火苗,热腾腾香喷喷的酥油茶冒起的热气,白军觉得这一幕很美,就好像是一幅温暖的油画,让人沉醉。他走前两步,也想和拉姆打个招呼。
拉姆看见了跟在桃子身后的白军,她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一种非常微妙的,几乎不易察觉的变化一闪而过。
白军鞠了一躬,自我介绍这名字。拉姆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示意白军也坐下,白军坐在桃子的侧后。
拉姆拿出两个小小的圆碗,是那种红色和绿色交织出说不上名的图案。碗只有手掌大小,很是小巧精致。
拉姆拿起身边的小壶,白军这才注意到,这个壶应该是用银子做成的,白闪闪的壶身闪着迷人的光芒,壶底虽然被火苗舔舐的黑乎乎,但依然能看到里面的透着的银白色。
拉姆在小碗里倒满了两杯酥油茶,递了过来。
一股香气伴随着小碗端在手里,醉人心脾,白军接过小碗,轻轻的抿了一口。
真好喝。自从进入藏区以来,虽然喝过几次酥油茶,但是这是第一次让白军觉得好喝的,它的味道更像是奶茶,甜甜的,似乎加了足够多的糖,但是一点也吧腻人,还有一种类似荷花或者什么不知道名字的植物的香气,混合在这一杯液体中,入口绵软,香甜,类琼浆,似玉液。
“这个酥油茶真好喝,为什么和我在别的地方喝的酥油茶不一样呢?”
白军忍不住又喝了一口,一遍称赞道,一遍询问拉姆。
小碗也就巴掌大小,白酒两大口,基本就见底了。拉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他要过来小碗,给他在满上了一碗。
白军也没客气,确实很好喝,按他的话,再来个六七碗,也能喝的下去。
“你是从东方来的吧?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嘛?”
拉姆用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白军,问了一个似乎很简单,但是又很复杂的问题。
白军一边小口继续喝着,一边心里在想着,应该怎么回答。他想说,自己是来这里旅游的,自己是来这里看佛祖的,自己是来这里寻找自我的,可他觉得这些话说出来,都假的很,一定不会让拉姆满意的,从她的眼睛里,好像有看穿一切的能力,她问你,只是给你一个让你自己说出实话的机会,而不是她不知道实情而已。
所以想了想,白军放下酥油茶碗,他正了正身子,毕恭毕敬的对拉姆说道:“我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有最纯洁的水,最纯洁的天,我是来这里,赎罪,洗涮我心底的罪恶的”
看起来,这个答案,拉姆没有很满意,但是也没有反对。她没有接话,只是俯下身,从脚边拿起一小捆已经捆扎好的柴火,解开了绳子,把小柴火棍,一根一根的扔进了小火炉里。
获得了新的燃料,小火炉的火变的更活跃了,跳动的火苗好像一个精灵,努力的想冲破火炉的束缚,可是,它做不到。
“你没有完全说实话,不过我很理解,你这一生,做了很多好的事情的,但是也做了很多很多的错事,还做了很多的坏事,你想用天山圣母女神的圣水来洗涤你已经被黑血污染的心灵,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不能达成愿望,要知道,女神是不会降临在你头上,帮助你的,你只能自我救赎,自己洗涤自己,把你做的那些罪恶的事,彻底的和佛祖说清楚,获得他的宽恕,就是你最佳的赎罪方式。”
拉姆的话让白军心里一紧,他总觉得这个面前的女人很神秘,让人很有压迫感,就好像一个占卜婆一样,可以看穿一切。自己心底的秘密,在她的眼里,都是透明的。
他想起了自己在太龙做过的那些事,从最早的小崽子,一直到最后和小虎分开,自己的手里沾满了死人的血,虽然天天可以洗澡,但是那种血腥味,从来也洗不掉,他总是可以在没有人的时候,闻到那种味道,好像已经沁入皮肤永远跟随着他。
“请问拉姆,你说我做的罪恶的事,那如果假设是除掉坏人,恶人,也算是罪恶的事么?不应该是为民除害,不应该是好事嘛?”白军的问是发自内心的,他真的觉得除了一开始的小崽子,那是被逼无奈,后面死在自己手里的人,那个不是罪恶滔天?他们就是该死,在他们死在自己手里之前,谁知道他们害死了多少人?就算有错事,自己功过相抵,应该也不算是恶人吧?真正的恶人是他们。就包括小崽子家,那个何姓的大富豪,他哪里来的财富?你能说他是光明正大,走的正途得来的么?你能说他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么?也许他们就是喝别人血,靠着盘剥别人,才能获得那样惊人的财富,那这样的话,自己也不算是事事都是为民除害了?
白军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像以前小说里说的那种,行走天下,仗剑四海的侠客,是老天爷专门借自己的手,去除掉这些罪恶漫天的人,那这样的话,自己又怎么能是坏人呢?
那拦路抢劫害人性命的草匪,那开赌设档吸人钱财毁人生活的老鬼,那设局坑人钱财的饿狼,那个不该死呢?
白军的脑子像放电影一样,把自己做过的事瞬间闪了个遍。他很想从拉姆嘴里得到一个自己希望得到的答案。
拉姆笑了笑,她拿起酥油茶喝了一小口。看着有一点点激动的白军。
“你不过是为了私欲,为了自己所以才去诛杀恶人,那不对,那是为了己。为己则为私,为私则为恶。如果你是为了天下普通百姓,不存心私,只为公道,那就不是恶,可惜,世间所有人,很难做到……你也不例外”
听拉姆这样说,白军有点不服气,怎么,为了私人就不对了?那我铲除的都是恶人呀,不管是因为什么目的,事情做完的效果就是,世间少了一个坏人,那些曾被坏人欺压过的良善之人,也能间接的得到一个公道,这不好么?只不过是因为我是为私,就把我做的事情也归成恶事?不公平。
拉姆好像能看透人的心一样,她微微一笑,似乎看出来白军心里所想。
她又给白军倒了一碗酥油茶。递到白军手里。
“你也许觉得你做的都是对的,但是你的所作所为,在佛祖眼里,全是透明的,它能看透一切,能看透你心里的一切所想所以你做事的出发点是恶,还是善,天知道,佛祖也知道,你自己欺骗不了你自己。你只有诚心的赎罪,悔过,才能获得佛祖的宽恕,才能在死后,灵魂获得永远的飞升,飞升到和女神一样的高度,而不是堕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