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永平县了?为什么受伤?”沈玉站在顾伯远面前,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在一处,开口问道。
顾伯远抬了抬下巴,示意沈玉先坐下,后者满肚子的疑问,恨不得立刻钻进顾伯远脑子里找到答案,可一看到顾伯远伤成这个样子,心顿时软了下来,紧抿着嘴唇,依他的意思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小县城的急诊室,患者并不多,两人肩并着肩,坐在不显眼的位置,顾伯远警惕地注视着四周,轻启肿胀的唇瓣道:“千万不要去医馆,有埋伏。”
沈玉越发不解,“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
顾伯远选择关键的,把为什么来永平县,在医馆遇到东瀛人的情况和沈玉大概说了一遍,说到嗓子眼干得冒火,他轻咳几声,牵动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缓了缓继续道:“他们是冲着沈家人来的,还在找一个叫崔希平的人,你听说过这个人吗?”
从头到尾,沈玉听得心惊肉跳,闻言,她仔细回忆了好一会儿,无果,于是说道:“我没听父亲提起过这个人,这些东瀛人找他为什么要来我家医馆,难道我们家突然搬走和这名姓崔的人有关系?”
沉思了几秒,顾伯远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这些东瀛人来者不善,他们身上有功夫,我带来的人不是他们的对手,那几名警察怕是也奈何不了他们,他们把我当成了沈大哥,很可能也知道你的存在,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回来了,否则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抓到你,以你为诱饵,引出你的家人。”
沈玉眉头紧锁,喃喃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顾伯远从棉衣里怀摸出一张银行卡,连同一把钥匙悄悄塞到沈玉手里,低声道:“永平县不宜久留,趁着没人知道你回来,抓紧时间离开,你现在就去机场,坐最快的航班先回龙山,在郊外小院落脚,钱不够用这张卡。”
银行卡带着顾伯远的体温,沈玉握在手心里热热的,她眼眶一热,视线瞬间模糊,她愣在那一动不动,她千方百计地离开龙山市,离开顾伯远为她准备的郊外小楼,现在又要因为这样的原因回去吗?离开是错,回来也是错,那么她这一走,谁又能知道是对是错,她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正想着,顾伯远催促她道:“快走,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东瀛人随时会杀个回马枪,到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沈玉胡乱抹了一把眼睛,目光瞬间由慌乱变为坚定,无论如何,她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拖累,她站起身,戴上围巾包住大半张脸,对顾伯远说道:“顾大哥,谢谢你,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追随着沈玉的背影消失在急诊入口处,顾伯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头向后仰,靠在坚硬的椅背上,他闭着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
耳边闻得脚步声靠近,紧接着感觉到旁边的椅子有人坐下,顾伯远用余光瞥了一眼,来人三十出头的年纪,放在人堆中毫不起眼的长相,不是赵晋还能是谁?
“顾先生,你还好吧。”
“多亏你提前报了警,捡了一条命,不对,是捡了三条命。”
赵晋讪讪地勾了勾唇,“没想到那些东瀛人这么心狠手辣,也怪我思虑不周,害得你们受了伤。”
顾伯远:“警察那边什么情况?”
赵晋:“报警时我说无意间路过医馆,听到里面有打斗和呼救的声音,其他的一概没提,那几个人从后街跑的,警察没追到,这个案子很大可能被当成入室行窃处理。”
顾伯远轻哼,“他们身手不错,哪是那么容易抓的,从明天开始,你远远守着医馆就好,遇到东瀛人不要正面相抗,薪水我照常付,说到底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赵晋想了想,说道:“我猜经此一事,他们多半也不会再回医馆了,但大冬天的,总要有落脚的地方,县城我熟,明天开始我着重查一些废弃的老屋,除非他们离开永平县,否则三天之内,我一定可以发现他们的行踪,给你一个交待。”
顾伯远出言制止,“不需要,原本我雇佣你,是为了盯着医馆,发现随时归来的沈家人,东瀛人的出现是个意外,咱们不要舍本逐末,你的任务依然不变,东瀛人的事不要管了。”
思索片刻,赵晋叹了口气,“好吧,你是东家,我听你的。”顿了顿又道,“你们如果没其他事,快点离开永平县吧,走的时候多加小心,最好多绕几个城市,东瀛人见过你们,当心他们跟踪。”
他的想法与顾伯远不谋而合,现在只等中分头从手术室出来,根据他的伤势再做进一步打算,他拍拍赵晋的手臂,沉声道:“多谢提醒,保护好自己。”
赵晋微微点头,竖起大衣的领子,站起身离开。
顾伯远看着身边空落落的椅子,心里酸涩难当,他在担心,不知道沈玉能不能平安顺利地回到龙山,会不会按照他说的去那座郊外小楼,如果不是,刚才就是他们见的最后一面,顾伯远突然意识到这种结果的可能性非常大,他竟没有和她好好告个别,茫茫人海,两人从此天各一方,永远再见之日。
心里沉得像压了一块大石头,身下的椅子冰冷坚硬,硌得人不舒服,顾伯远站起来,向手术室的方向走,过去这么久了,中分头也快出来了,远离家乡的北方小城,中分头和金刚是他唯二熟识的人,又是为他受的伤,心里不愧疚是假的。
手术室外,顾伯远等了不到半小时,中分头被医护人员推了出来,送回了病房,询问了他的情况,主刀医生称手术很顺利,卧床休养几个月便可痊愈。
金刚问完话也回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一名文质彬彬的警察,顾伯远用脚趾头想也猜到,警察从金刚这个锯了嘴的葫芦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所以第二个被问话的人便是他。
果然,下一秒,警察坐在顾伯远对面,从公文包里拿出了纸笔,一问一答,整个过程可谓简单得不能再简单,访友、入室、被挟、殴打……
顾伯远一一向警察陈述了事件经过,他没有提及沈玉,只说是访问故友遭遇劫匪,警察不疑有他,看了一眼病床上麻醉未醒地中分头,收起纸笔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