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檀心知宴会筹备需要自己的帮助只是托词,一头雾水地被他牵出了偏院,到萨耶正满面担忧地站在院外向这边往过来。见元孟将燕檀带出,萨耶似是松了一口气。
想必是她在同骨咄对峙之时,萨耶偷偷溜出去,替元孟报了信。
萨耶果真是元孟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她下意识回过头去寻安归,到安归的视线落在元孟牵她的手上,眯了眯眼睛,神情十分不悦。
“今日怎不见你身上有往日的香气”
燕檀浑浑噩噩地被牵着向侧殿走去,还未从种种震惊中回过神来,便听到元孟的声音如此问道。
她抬头了元孟,后者收敛了方才面对骨
咄和安归那副极为时阴沉的神态,正微微侧过头来对着她笑。
之前元孟待她也很斯文,但燕檀总觉得那样的温柔中始终有一种隐约的疏离。今日却似乎有些不同。
但燕檀面对他时,却有些不寒而栗。
她斟酌再三道“毗伽公主很喜欢我的香露,所以我送给了她。想着今日她也许会在宴会上用,为了不使公主尴尬,我便不再用了。”
元孟点了点头,带她走入侧殿,命侍女上前,重新替她整理衣装,又安慰道“方才令你受惊了,皆是我思虑不周,没有亲自派人去宫门迎你。我并不知道为何会有人将你引到那座小院,同那心怀鬼胎的匈奴人见面。至于毗伽么你其实不必担忧,今日毗伽并不会出现在宴会上。”
燕檀瞪大了眼睛“什么”
这一番话着实出乎燕檀的意料。元孟不邀请毗伽,反倒命她盛装出席,难道他不打算同匈奴人结盟了吗还是这场宴会并非什么庆祝国王生辰的盛宴,实则他打算在这里要了她的命
元孟却并未同她解释缘由,而是问道“我有一桩极为重要的事情想要同你确认。你是否曾见过一种很特别的香露,初时闻起来是甘草和红茶气息,最终却会变成檀香香气”
燕檀思考片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殿下说的是续昼”
元孟琥珀色的眼眸蓦然明亮了起来,燕檀只觉得他似乎又开心又惊奇,不再是一向温文有礼但又隐约疏离的模样,嘴唇微微弯起,神情像个毫无防备的少年。
“拨雪迎春,烧灯续昼。”他笑眯眯地着她,轻轻开口念道,“果然是出自你手么”
那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燕檀在尼庵中日渐长大,皇帝却始终没有透露过将她接回皇宫中的意思,连她的消息也愈发不闻不问。六局当差的宫人便扒高踩低,任意克扣她和金雀的衣食银俸,乃至冬天的炭火。
金京的冬天寒意刺骨,金雀为了节省衣料,只替她裁了两身新的冬衣。
燕檀得知此事后又气又难过,为了哄金雀,也为了安慰自己,她便捡来寺里僧人丢弃的甘草渣、陈茶和檀香木,随手混成了这么一支香。
其实同日后她在皇宫以及楼兰显贵妇人家所调制的香相比,那支香甚至不够称作为一支香露,只不过是一无所有的少女收集了些容易得来的甜蜜而温暖的气味,以鼓励自己捱过寒冷漫长的冬日。
后来寺庙中的西域僧人很喜她这无心之作,她便在临别之时赠了他们几瓶,未曾想到竟传到了元孟这里。
但燕檀不知此时元孟提起那支香露是何意,于是警惕而谦逊道“那不过是我才学会制香时一时顽皮之作,竟能为殿下所知,实在是我的幸事。”
元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十分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身上。
燕檀惊得抬头他,生生抑制住了后退的冲动。
元孟一手轻抚上她的脸,缓缓开口问道“其实,我很庆幸,你是真正的华阳公主。”
当日燕檀自投罗网找上他时,他本不欲声张,计划将她哄骗后留在自己身边,第二日再寻信得过的人将她秘密暗杀无论她是否是真的华阳公主,彼时他同匈奴合谋,都不希望见到她活着。